浑噩噩之中听到母亲的哭泣,我终于在高烧了三天之后慢慢醒了过来,却还是极为虚弱,之后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才算是彻底的恢复。
病愈之后的我一切如常,表面上看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自从那日听到母亲说起李汉儒已经和堂姐杨明月定下婚事,我便再难痊愈。虽然我并未刻意的打听李汉儒的消息,可是那样一个品行相貌皆称出众的男子却难免会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
于是我渐渐知道了李汉儒和堂姐杨明月成了亲,知道了李汉儒在成亲之后举家迁往京城,后来也知道李汉儒在成亲之后有了杨家和李家两处助力,又凭借着本身的才华横溢逐步跻身京城上流。
李汉儒渐渐远离了我的生活,可是他的消息却依然源源不断的从京城传到我的耳中。我听说李汉儒渐渐在朝堂之上展露头角,我听说他和堂姐夫妻同心,十分恩爱,成亲几年始终敬重有加不曾纳取一妾……
病愈之后的我从未在人前提过李汉儒任何一词,可是在我的成年及笄礼后却接连婉拒了三家门当户对的亲事。起初父母只是以为我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虚有其表的大家子弟,也觉得我虽成年却年纪尚轻,多在家中留上几年也无可厚非。
一转眼便是三年时光过去,我从十五岁长到十八岁,从提亲人家车水马龙的豆蔻年华变成门可罗雀的老姑娘,依旧婚事难定。或许是因为拒婚而得罪了一些心眼狭窄的门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身患隐疾而难定婚事的流言传扬纷纷。
听说了整个县府中人都在茶余饭后拿我当做谈资笑料,父母兄长终于隐忍不住,轮流上阵为我筛选合适的夫婿人选,可是无论选出什么人来,我都能挑出人家的不是之处。最后父兄皆恼,拂袖而去,只留下母亲一人独自坐在我的面前。
我始终微微笑着,对于父兄的气恼仿佛置若罔闻,母亲看着我恬静淡然的模样默然许久,终于在长长叹息一声之后轻轻开了口。如今距离当日母亲对我说话已经过去许多年,可是我却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母亲的声音清晰仿佛如同耳畔。
母亲温柔的望着我,眼神之中满是怜惜,叹息之后低低说道,“明珠,别再痴想痴等下去了好吗?那李汉儒成亲三年内院之中连一名侍妾都不曾纳,显然是待你堂姐极好,这般心意时至今日难道你竟然还是看不透吗?”
听着母亲的温柔低语,看着母亲眼中努力隐忍的心疼怜惜,我在愣怔之中猛然恍悟。原来我的心事只是自以为藏得极深。
无尽的委屈顿时汹涌而来,我扑进母亲的怀中嚎啕起来。母亲温柔的抱着我,手指轻轻拍抚我背,满眼爱怜的低声劝我,“哭吧哭吧,哭出来便都好了。”
我也以为自己将心里的委屈和痛苦统统哭出来便能慢慢打开心结,将李汉儒忘记,却不料当夜我便着了倒春寒,自三年前那一病之后再次不起。我也不想如此作践自己,可是这幅身体却不争气。整个杨家再次因为我而忙的鸡飞狗跳,足足乱了半个多月,大夫才将我的这条小命抢了回来,却是大伤元气。
任是随后如何滋补,却整日都是一副蔫歪歪的模样,平日里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要病上一场,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去见了阎王。从此之后,父母兄长再不敢有人在我面前谈及婚事,也下令封锁了任何有关李汉儒的消息,只怕我会受到丝毫刺激。
这样表面平静实则暗涌流深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依旧是病蔫蔫的模样,依旧是一桩婚事也未定下缉,简直是彻底坐实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名。对于家人怜悯疼惜的目光我总是装作看不见,可是私下无人时却总忍不住暗自垂泪,为自己的命苦,为自己的心高。
本以为这样一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日子将会一直持续到老死的那一天,却不料那日京城之中堂姐杨明月病逝的消息突然传来,我的人生至此终于有了转折。
堂姐杨明月的骨灰返乡是李汉儒亲自扶灵护送的。李汉儒的到来在整个县府掀起了一轮热潮。
堂姐杨明月的丧事刚刚办完不过十来天,尸骨未寒至之际就听说李家的老宅已经开始有人陆续登门,客客气气辗转迂回试探暗示百般示好,话里话外竟是有意要同李家在热孝之中赶紧结亲。
说的也是,李汉儒虽是丧妻鳏夫,却仕途亨通前途不可限量,倘若真能结成这门婚事,虽说是为继室,李家又有年幼的嫡子,可是这全县府中又有谁家女子能够抵的过李汉儒的赫赫英姿?
而如今的李汉儒也足够资格在全县府中的待嫁女子之中随意挑选,无论是谁大概都不会不愿意的。
听说了这一消息刚刚精神起来的我再度萎靡下来。若说几年前的我还能算得上是全县府中人人艳羡的第一名媛的话,那么如今已过韶华的我便可称为昨日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