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一千零一天,儿子又恍然顿悟,其实这样的流氓根本算不上人间败类,那些开着宝马的,喝着进口干邑的,浑身裹着阿玛尼范思哲的,出门都有一堆跟班的,才是。
他们一般都不主动调戏良家妇女,都是窝在自己的二房、三房,甚至四五六七房内,等待着别人主动送上门来任他调戏。而且,很多时候他们也不虐待妇女,他们尊敬妇女,任由各类妇女捆绑他,掐他捏他,封他的嘴点他的命门,最好还得拿起鞭子,噼里啪啦地抽他。
不幸的是,儿子也把他后爹归入了此类。他觉得他后爹有些为富不仁为老不尊,实在不像是他亲爹。
这让他后爹很恼火。他后爹说,你吃我的喝我的。当年你读书的时候,还花钱支持你泡妞。给过你一百,也给过你一万,你他妈的就是想要一百万,我也不皱眉头。我就是盼望着你,要是毕业后留大城市,混发达了,人五人六了,可以给我提供把更大点儿的保护伞。要是不想留大城市了,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来,帮我管教管教那帮不听话的煤黑子。现在好了,保护伞没了,煤黑子闹事,你也向着别人。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不把后爹当亲爹。
他后爹还说,这吃里爬外、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不要也罢。
我很吃惊,他真的这么说了。
是的,是的,老女人万分地肯定,他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气焰很嚣张地跟我说,你录音呀,你有本事就录音呀。他知道,我手上没那玩意儿的。
"哦"了一声后,我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老女人却突然就激动起来,大声叫嚷着,记者同志,为什么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呢?为什么你就这么冷血?!是不是嫌我死了儿子还不够,非得我再死在你面前?!
这话让我羞愧。觉得自己没表现出与民同苦的姿态,实在是天大的不敬。可是,让我怎么表现呢?我觉得自己实在没那表演的天分。难道我该哭一嗓子,抹一把眼泪吗?!用同事潘劲浪的话说,这事我见多了。像我们做社会新闻记者的,不像翁狗仔做娱乐报道,一会儿这个明星出唱片了那个明星又闹绯闻了,一会儿这个音乐奖开幕了那个电影节又得走红地毯了,搞得天下一派歌舞升平的迹象,大家身在其中,你冲我谄媚一句,我回报你一次浪笑,心照不宣,同喜同乐。潘劲浪还说,苦就苦了我们这样一帮做社会新闻记者的,碰到的尽是一些破烂事,不是这个高速路上有车连环相撞了造成伤亡惨重,某个小区有人煤气中毒了尸体被抬出了好几具,就是俩情侣因为第三者插足了互相下狠手,结果现世不能在一起,来世再想办法……你说我们成天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些事情,我要是再不变得麻木一些,我都快得抑郁症了我。下次投胎再选择,我一定不选择做社会新闻记者。
所以我也想告诉老女人的是,不是我冷血,是这个世界太残忍。你的痛苦放在这个世界的尺度下,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我还是不能扔下你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