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
蒙古族,台湾著名的女诗人和女散文家。
1956年入台北师范艺术科,正式开始习画。
1964年到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进修,入油画高级班。1970年以穆伦为笔名,在《联合副刊》发表作品。1981年,台湾大地出版社出版席慕容的第一本诗集《七里香》,一年之内再版七次。1992年2月在《联合报》副刊发表策划已久之《蒙古文学专辑》。席慕容作品多写爱情、人生、乡愁,写得极美,抒情灵动,饱含着对生命的挚爱真情,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成长历程。
总是会做这样一类的梦:知道这一堂要考试,但是在大楼里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教室。要不然就是进了教室,老师来了,却发现自己从来没上过这么一门课,也没有课本,坐在位子上,心里又急又怕。
还有最常梦到的一种,就是:把书拿出来,却发现上面一个字也看不懂,而其他的入却笃定得很。老师叫我起来,我张口结舌,无法出声,所有的同学都转过头来,用一种冷漠,不屑的眼光看我,使得我在梦里都发起抖来。
醒来的时候常常发现整个人紧张得都僵住了,要好半天才能缓过气来,心里好像压着一块重东西,非要深呼吸几次才能好转,才能完全恢复清醒。醒了以后,在暗暗的夜色里,自己会在床上高兴得笑起来,庆幸自己终于长大了。
终于长大了,终于脱离苦海了。那个苦海一样的时代,噩梦一样的时代,要上数学,上物理课的时代,我终于不必再回去了。
初中二年级,从香港来考联合招收插班生的考试,考上了当时的北二女(现在的中山女高),被分到初二义班,开始了我最艰难困苦的一段日子。奇怪的是,在香港的小学时代,我的脑子好像还可以,算术课也能跟得上,可是,进了北二女后,数学老师教的东西,我没有一样懂。
那是一种很不好受的滋味: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同学在台下听得兴味盎然,只有我一个人怔怔地坐着,面前摆了一本天书。我尽量想看、想听,可是怎么也进不去她们的世界里。我惟一能做的事,就是用一支笔在天书上画图。一个学期下来,画出一本满满都是图画的几何或者代数,让我家里的补习老师叹为观止,还特意拿了一本回去给他的同学看。那些在理工学院读书的男生看过以后,都没有忘记,隔了快二十年的时间,还有人能记得我的名字,还会跑来告诉我,他们当年曾经怎样欣赏过我的数学课本。
当然,在二十年后的相遇里,提起这些事情实在是值得开怀大笑一场的,不过,在那个时候,在我坐在窗外种满了夹竹桃的教室里的那个时候,心情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那个时候,数理科成绩好的,才能成为同学羡慕的好学生,而文科再好的人,若是数理差,在班上就不容易抬起头来。记得有一次,我得了全初三的国文阅读测验第一名,名字公布出来,物理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就用一种很惋惜的口吻说:“可惜啊!国文那么通,怎么物理那么不通呢?真是可惜啊!”
他一面笑一面摇头。
同学们也都回过头来对我一面笑一面摇头,大概因为我刚得了奖的关系,班上还弥漫着一股温和友爱的气氛。可是,有一次却不是这样的。
那一次,也是全班都回过头来对我看,我的坐位是最后一排最靠窗边的一个位子,数学老师刚刚宣布了全班上一次月考的考试和平常分数,我是最后还没有揭晓的一个人,老师问我:“席慕蓉,你知道你得了几分吗?”
她的声音很冷,注视着我的眼光也好冷。全班的同学一起回过头来盯着我看,我整个人僵住了,硬着头皮小声地回答:“不知道。”
“让我告诉你:月考零分,平时零分。”
一霎时,四十多个人的眼光里,那种冷漠,那种不屑,那种不耻与我为友的态度都很明白地表示出来了。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来说,实在是需要一点勇气才能承担起那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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