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复杂的情绪。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而赵鸢儿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少年的这个决定,让她想起来都后悔今日救了他。因为,那是对他的亏欠。
药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少年看着漆黑的药碗,微微皱了皱眉,便仰头喝下了那苦涩难闻的药汁。
赵鸢儿结果药碗,放在案几上。
“你是谁?”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吗?”赵鸢儿蹲下,凑近了少年的脸庞,果然,少年又开始脸红。
这是可爱。
“我是赵鸢儿。”她站起来,不再逗他。
少年好看的眉毛又皱起,似是没有听说过一般。
赵鸢儿看着他的鞋子,说:“怎么,你连你的主子让你找的人都不认识?”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不管……他杀过多少人。
“你……你怎么知道?”
赵鸢儿指了指他鞋子上的那个吕字。
如果真的是来刺杀太后的,怎么可能在鞋子上留下这么明显的印记?吕不韦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自然是会料到刺杀失败的情况,留着这个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把印记做到这么隐蔽,又能够翻身进来找她又不直接将她杀死,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真正的杀手做不到这一点?
这个人,要么就是吕不韦派来杀她的,要么就是吕不韦想让他在她的身边带下来。只是,这少年怕是没有这么缜密的心思,被吕不韦这般利用了,也不自知。
做的这么明显,不愧是吕不韦。自己已经腹背受敌,居然还能冷静地策划这一切
少年愣住。看到这个字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坚定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想法。
赵鸢儿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心中不禁有些怜悯。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着她,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荆轲。”
这下轮到赵鸢儿睁大了眼睛。荆轲?才十四、五岁便有进宫刺杀的先例,难怪日后还有荆轲刺秦王这一说法。
就在荆轲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叫:“鸢儿,不好了,出事了!”
接着,门猝不及防地被撞开,赵高慌忙地跑进来,然而他却看到一个负伤的少年。
一个负伤的少年?
赵高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然后逐渐放大清晰起来,张嘴欲叫,却被赵鸢儿一把捂住:“不要叫。”
赵高看是她,便点了点头。赵鸢儿放下了手。
但赵鸢儿的手刚放下,榻上的少年忽然起身,提起剑,剑尖直指赵高。
赵高吓得脸色发白。也是,一个普通人 被这样浓烈的杀气环绕,确实会吃不消。
赵鸢儿脸色有些尴尬:“荆轲,放下剑,是我哥哥。”
赵鸢儿看着荆轲有些血丝渗出来的伤处,叹了口起。
荆轲放下剑,却是体力不支险些跌倒在地。
“咦?他便是荆轲?”赵高好像忘记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不怕死地又凑近了荆轲的脸。
荆轲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从鼻腔了发出一声“哼”。
赵鸢儿看向赵高:“你知道?”
“当然知道,他可是齐国大夫庆封的后代,听说,现在投身于吕相国门下……”顿了顿,又尖叫到:“莫不是……莫不是吕相国他……”
荆轲不耐烦地看了赵高一眼,又欲提剑,奈何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只能恨恨地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家伙。麻烦。
“你若想被灭口,就只管这么叫。”赵鸢儿示意赵高看看荆轲。她有些头疼啊。
赵高立刻捂住了嘴,支支吾吾地问道:“他……吕相国……要杀了太后?”
“是。”赵鸢儿立即替荆轲作答。
“为何?”赵高的表情充满不解。
“喂,你真的很吵。”荆轲一脸不耐烦:“你可不可以出去问?”
虽是征求,语气中却没哟半分征求的味道,倒是有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赵高正想发火,赵鸢儿拉住了他:“算了,你随我出去,他重伤未愈,是需要休息的。”
赵高看了荆轲一眼,呼了一口起也跟着出去了。
“你刚刚说,什么大事不好了?”赵鸢儿压低声音问。
赵高收敛了方才的神色,凝重地对赵鸢儿说了一番话,到叫赵鸢儿心中一惊。
“此话当真?”
赵高没哟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鸢儿仿若听到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心中又惊又怒。她倚靠在门柱上,感觉没有一丝力气。
旁人也就罢了,只为何,会是他,裔刖。
…………
訫夫人这边,素暖在她的耳边附耳一阵。
她笑了,“素暖,你说,舜在危难时刻,是如何获救的呢?”
素暖道:“一切,怕是都在瞽叟的掌握之中。”
訫夫人看了看与她一同出来赏花的胡姬,不知道她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想。然后对素暖说:“去吩咐一声,别在胡姬面前走漏了消息。韫迭宫上下,都不知道这件事,明白吗?”
素暖喏了一声便下去。
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是猫更精明,还是老鼠躲藏的够快呢?
不过,只要大王不在这场游戏里,于她而言,孰生孰死还真是无所谓。
她想要守护的,就要守护。包括这个韫迭宫上下,她訫夫人都要守护着,即便是她死了。
因着后宫有刺客出没,嬴政大怒,严惩了王翦,并加强了后宫的防备
所幸太后并未受伤。在太后的一再举荐之下,廖嗳护驾有功,被大加赞赏。但是因着他宦官的身份,无法给与过高的官职,暂时只让他掌管太后宫中一切事宜。
赵鸢儿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将荆轲举荐进了护卫,作为他们府内的守卫。
荆轲已经将吕不韦这次的目的告诉了她。她原先是很讶异他为何这么做,可当她无意间看到他手上的伤疤之时,就明白了。
在荆轲的手肘之处,有一个半月型的伤疤。说是伤疤,倒不如说是一个印记。
一个为奴的印记。
荆轲虽是庆封的后代,家族败落,怕是被吕不韦看上,做了自己的奴仆。
不是自己的士人,而是奴仆。作为一个奴仆,地位低下不说,后代都将世世受人侮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何以如此没落。
只怕,他也已经在心里恨这吕不韦了。
“相国要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给我的任务,只是监视你而已,并没有其他任务交托给我。”
荆轲对吕不韦也从来不称他相国。
家族没落,自己沦为奴隶,这少年遭遇的这些事,在他心中的阴影恐怕比她2刘莹童年的遭受更重。虽然他一板一眼都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但脸上那倔强的神情以及瘦弱的身形,也恰好说明了他负担得过重。
他荆轲刚出生没多久就开始了流浪。那时不过4岁的年纪,他就要去偷饭,又是饿急了还会和野狗抢饭吃。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所有王孙贵族无论如何都不会体会到的感受。
他曾见过那些贵族们的奢靡生活,锦衣玉食,酒池肉林。
可他永远也无法触碰到那些,因为他拥有的,只有一件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循环,他已经不再抱有对生活的任何希望,甚至活着或是死了都无所谓了。
然而厄运不会终止,噩梦不会结束。不知上进,不求改变的话,等来的就只能是跟悲惨的命运与更吓人的噩梦。
他被人掳走,卖进了窑子。并不是从前见过的女人成堆的场所,这里到也是脂粉飘香,熏香的味道与禁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恶心的味道。
这是一个供男子取乐的窑子,而这里没有一个女人,全都是男人。这是一种经营于地下见不得光的生意,但生意却好的不行。
而最受欢迎的,就是像他这般长得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孩儿,男孩儿。
他曾觉得,那是他度过最黑暗的日子。每日都要忍受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忍受一个又一个恶心的男人。
终于,他攒够了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杀了那个将他带进窑子的男人。惊动了其他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到尽头的时候,却来了一队人马,救下了他。
领头的问他,怎么处置这个窑子和这些人。他看着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脸,厌恶地将脸撇到一旁,冷漠地说:“全部烧光。”
那些人非常听话,直接就烧光了窑子。他冷漠地转身,随着那队人马走了。
在他的身后,火光接天,哀嚎声响彻夜空。
噩梦还没有结束,厄运一个接一个地向他袭来。
他被带到了相国府,见到了那个在秦国权利相当大的男人。
他的手肘处,从此多了一个半月形的印记。那是他世代为奴的印记。
他纵然心有不甘,可是相国府戒备森严,他又如何逃脱。只有一直假意屈居他之下,求得有朝一日可以有翻身的机会。
而现在,他找到了。
赵鸢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可有与相国通信的渠道?”
荆轲猛地回过神来,然后道:“我会在夜晚飞身相国府,与他汇报。”
“那你……”她示意荆轲附耳过来,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讲与他听。
荆轲听完后,点了点头。
他现在表面上是吕不韦派过来的卧底,但其实他是一个反间谍,替赵鸢儿反。
入夜,一道黑影从中车府令府出发,朝着相国府的方向急速飞走。
他很专心,也很快。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踩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一抹鲜红的身影重新踩踏一遍。
翻入了相国府的墙,来到后花园的某处,黑影朝着一个男人跪下:“相国大人。”
而红影则快速闪身,躲藏至无人看到的地方。
“如何?”
黑影压低了声音,“她……”
吕不韦一惊:“这……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
“你先回去,再探。”
吕不韦心中真是不知是何感受。他没想到荆轲会给自己带这么大的一个消息回来。
随着黑影的离去,红影也跟着离开。
…………
“师父。”
“回来了,管夫。”
红影摘下了面罩,一张精致的脸庞出现在裔刖面前。
不错,刚才跟踪荆轲的,就是管夫。
“师父,赵鸢儿似有意和吕不韦达成某种交易,但具体内容是什么,他们并没有明说。”
“是吗?”裔刖闲闲地躺在竹制长椅上,这长椅是他自己特地命人做的,舒适大方。毕竟老师跪坐着还是非常难受的。
他的眼睛微眯:“我倒是好久,都未曾去见赵姑娘了。”
“那么,徒儿据先告退了。”管夫福了福身,离去。
裔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这光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熄灭。
蜡烛的生命,就是这么短暂且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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