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承欢河边时,闲诗面具后原本染着红晕的脸逐渐变白。
曾经承欢河边是她喜欢与向往的地方,但自从上次花流云带她来过之后,她便再也喜欢不起来。
那个晚上,坐在画舫船舱里的时候,她便不开心不舒服,站在船舱外,身子是舒服了,但却遭遇了不测。
念及那个她昏迷后见到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对自己所做的事,闲诗看向朝塍的眼神更加冰寒。
虽然是他救了她,但他也给了她浓重的阴影,让她对这条承欢河的一切再也喜欢不起来。
朝塍就陪伴在闲诗身边,虽然看不见她脸色的变化,但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他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出来,尤其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带着刀刃。
动了动薄唇,朝塍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艘画舫缓缓靠近,正好停靠在两人附近,画舫上虽然布置考究华丽,但一眼看过去空荡荡的,既没有乘客下来,也没有乘客下去。
闲诗不知道,这是一艘私人画舫,在颜色、形状等设计上有特殊的标记,懂行者一看便知,此类画舫专门供给私用,即被某财大气粗的主顾承包。
不自觉地后退几步,闲诗仿佛闻到那晚从画舫船舱内传出来的各种混合的难闻气味,秀眉蹙成一团。
“离开这儿。”
“上去吧。”
闲诗与朝塍同时开口,说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一个想要离开,一个想要上去。
抿了抿唇,闲诗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不喜欢承欢河,不喜欢画舫,不喜欢跟承欢河有关的一切,离开这儿。”
朝塍眼神幽幽地望着她,沉声道,“但你曾经喜欢,而且,百兽节最漂亮的地方便在承欢河入夜之后。”
闲诗当然知道,百兽节最绚丽的夜以承欢河一带为盛,若是离开了这儿,还不如回家干脆。
只是,留在一个充满阴影与排斥的地方,再好看的风景,也难以入眼。
闲诗低着头看向土面,心里自然是纠结的,既不愿意在这地方多逗留一刻,又不舍得放弃百兽节最精彩的时刻。
朝塍一步一步地走近闲诗,望着她半饷,才沉声问道,“那晚发生的事再也不会发生,相信爷。”
这男人居然还有脸说出口,闲诗故意问道,“那你说说看,什么事不会发生?”
朝塍意味深长道,“你希望什么事不要发生,什么事便不会发生。”
闲诗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这般笃定?”
就算没有那些人为的祸患,那也还有天灾,他是太子殿下又如何,能将所有的事都控制得住?她才不信。
朝塍定定地看着她冷漠的双眼,道,“听说那晚出事的开端是在画舫上,若你没有独自站在画舫边缘,也便不会被人算计落水。这艘画舫今晚的使用权属于你,防护权属于爷。爷会寸步不离地陪伴你,不会让你有丝毫危险。”
闲诗恨恨地瞪着朝塍,暗骂这男人真是不要脸,难道他以为,她心里的阴影只是从画舫上掉了下去?而不是他对她所做的那些混账事?
“若是你不放心,我可以再用绢带缠着你,那般,谁也掳不走你了。”
这男人居然还妄想再用她最讨厌的长绢缠住她?
闲诗立即气呼呼道,“不需要!”
朝塍指了指其他几艘缓缓游过的画舫,道,“瞧瞧,别的画舫几乎已经满员,那些人连挪个步子都很是艰难,难道你不该珍惜这种即便在画舫上跳舞,也没有人会不小心绊你脚的大好机会?”
闲诗朝着其他普通的画舫看去,船舱里自不必说,已经坐满了人,剩下那些人全站在画舫的四周,拥挤不堪,毫无私人空间,甚至还有一种画舫会被他们联合起来的重量给压垮的感觉。
但拥挤归拥挤,那些人的眼眸却全是带着期盼与笑意的,仿佛只要有一隅之地,也足够他们快活似的。
朝塍见闲诗仍旧不吭声,索性甩了甩衣袖,一脸无所谓道,“既然景家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是个胆小鬼,那爷就送你回去吧,等送你回去,爷再返回。”
闲诗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男人居然这般慷慨地说要送自己回去?
并且,他居然说她是个胆小鬼。
闲诗也不知道是被他激将到了,不想被他当成是一个胆小鬼,还是不舍得丢下百兽节那精彩的节目,居然鬼使神差地跳上了画舫,一声不吭,头也不回,直接将朝塍当隐形。
朝塍嘴角微扬,跟着上了画舫,闲诗走到哪儿,他便默默地跟随到哪儿,仿佛变成了她的贴身侍卫。
而闲诗直到在甲板上走了一圈,才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居然上了朝塍的贼船!
而此刻,画舫已经驶离了岸边,趋向于承欢河的正中心。
罢了罢了,闲诗不断地安慰自己,看在今日是百兽节的份上,她就暂时忘记那些不快,况且,这承欢河的名字是由她的爹娘而来,她该觉得亲切才是。
后一番的理由让闲诗眼睛湿润的同时,心情也变得敞亮,那晚上留下来的阴影逐渐烟消云散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但承欢河两旁,无论是河岸的地面上,还是河岸两旁的树枝上,全都挂起了灯笼,显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即便天瞬间黑下来,也不会让这百兽节漆黑一团。
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热闹的夜唱响了欢腾的序曲。
一身戎装的承欢河护城女兵在河岸两排整齐地行走着,那飒爽英姿惹人赞叹。
白日的舞狮团队摇身一变,开始在承欢河旁舞起了长龙,那金黄色的长龙似乎可以绵延不绝,仿佛要跟承欢河的长度比出个高下,舞龙团队毕竟人数有限,便有不少百姓兴致勃勃地主动参与进来,有些忙活着将长龙增长,有些忙活着将长龙撑起一高一低一左一右地舞动起来,还伴随着喜庆的吆喝声,“嗨--哟嗨--嗨哟嗨--”
望着从未领略过的瞩目景象,闲诗已经激动地暂时忘记了所有不快,尤其是忘记了身边还陪着一个令她讨厌的男人。
看着看着,闲诗的肚子居然咕咕咕地叫唤起来,虽然周遭的嘈杂声太大,但她自己听得清清楚楚,而陪在她身旁的朝塍,恐怕也听得**不离十。
闲诗面具之后的脸颊瞬间涨红,该死,真是该死!
都说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可她仅仅今日一天,两次腹鸣居然都被朝塍给听见了!
真是羞煞人也。
虽然她可以拿丑化自己恶心对方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但她也有爱美之心,当自己不堪的一面多次被朝塍发现,第一时间她没法保持镇定。
闲诗咬着唇瓣不吭声,身旁的朝塍也像个没事人一般不吭声,但是,闲诗分明听见了他低低的笑声,而她竟还不敢恶狠狠地瞪眼过去,毕竟丢脸的是她不是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跑到两人身后,对着朝塍道,“爷,晚膳已经备好。”
朝塍点了下头,黑衣人便立即退下了,闲诗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心中却十分尴尬与懊恼。
那黑衣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腹鸣之后才来?真是可恶!
朝塍走近了她一些,沉声道,“去用晚膳吧,坐在舱里也能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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