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留下宇文慧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她都没有离开,呆呆地站着,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完完全全地走出了她的视线。对于他俩而言,只是这么一小段时光,什么也没有,没有交流,甚至没有问候,只是短暂的相遇,只是短暂的相对,就好像只是擦肩而过的慢镜头闪回;但对于远距近离的熟人同事来说,他们分明是看见了一个十分暧昧的桥段。
后来上高中的正则听刘大爷提到过的有关妈妈的流言,确不是空穴来风,传闻的源头就是来自这初春的某个傍晚。
坐进车里,杜若就垮了,她仰靠在座椅上,任凭泪水肆意地奔流,正则没劝她,只是把车慢慢地开出车库,让她哭吧,他知道刚才在病床前,她是如何努力才没让眼泪在父亲面前流下来。一切都在灰暗下去,当生命在你的面前一点点枯竭的时候,你会觉得周遭的景象都是灰暗的,没有色彩,即使是在白天,也如坠黑夜,恨不能点上所有的灯。而此时大街旁边的路灯全都亮了,可是杜若却什么也看不见,泪水似乎给她的眼睛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幕布,她就像在漆黑的夜里迷了路的孩子,哭着找不到回家的路。
正则一直有句话想说,杜若以为自己配型一定会成功的时候他没说,虽然他很担心她的身体能否经得住捐献,但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现在,这句话到了该让它出口的时候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条路,对于病床上日渐虚弱的老人来说,对于身边痛不欲生的杜若来说,都是一个希望。
这个希望就是杜中。
在正则眼里,杜若从来不是个糊涂的人,她永远都是思路清晰,逻辑分明,可是在给父亲捐肾这件事上,她居然把亲哥哥——父亲的亲生儿子给忘记了。她只想着自己可以救父亲,却忽略了还有那么一个重要的肾源。
当然,杜中的为人正则也知道得很清楚,所以这个希望其实还是个空中楼阁,他也担心提出来后不仅没能挽救岳父,反而给大家平添烦恼和伤痛。但是哥哥这个身份带来的希望实在是太强大了,他怀疑自己就算是不提,杜若冷静下来后仍会想到,不如现在告诉她,救人的事宜早不宜迟,病人已经等不得了。
还没等正则开口,杜若突然转过头来对他说:“没办法了,只能找我哥了。”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他不肯,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来。爸爸再错,我能理解他恨他,可是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不是说理的时候。”她的语气非常冷静和强硬。
正则吃了一惊,他原本是在等着她平静下来再跟她说这事儿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已经从悲痛中缓过来,并且,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出,她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哥哥这个肾源,只是,因为太过于相信自己就能救父亲,才没有提到他,现在,哥哥成了唯一的出路,她毫不犹豫地把眼光全部投到了他的身上。
在想像中,正则仿佛看到杜中满脸不情愿地被妹妹逼上了手术台。
可是,现实不是想像,杜中——她的这个哥哥,曾豪情万丈地说要善待母亲妹妹的那个男孩,经过岁月的磨砾,早已变成一个自私的男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比他更加自私冷酷的妻子。说服——恐怕不易,强迫——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这件事儿,还得先跟妈妈商量一下。我哥现在人在澳大利亚,第一步得让他回国,然后再说捐肾,不然,他很有可能不回来,那我们就没辙了。”杜若两眼炯炯有神,看着车窗前面的路。“他再恨爸爸,但看到爸爸现在的情况,我不信他不会改变。你看妈妈就知道,照理说,爸爸对她的伤害最大,几十年她都没在我们面前说过爸爸一个字,可见她心里的伤有多重了,可是,在医院看到爸爸的惨状……真的是惨状……”杜若突然哽咽了。
一直都是杜若在说,正则完全插不进去话,现在看她捂住了眼睛,正则伸过手来搂住了她的肩膀:“不管怎么说,也得试试。”
妈妈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长叹了一声,这叹息中满是无奈。杜若知道妈妈也对这个儿子没有把握。从他结婚开始,母子关系已经脆弱得经不起一点风浪。
对于杜中杜若兄妹俩,妈妈并没有偏爱,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要说起儿媳和女婿来,她是百分百喜欢女婿,对那个儿媳只是敬而远之——也的确是远在国外,跟她几乎没有什么情感交流。每次一家三口回国,带来的也是烦恼多于开心,虽然妈妈也想念儿子,可是儿子一家并没有把她这里当成是真正的家,来看她,多的只是礼节性的拜访,她有时候寒心地想,如果她和亲家不是住在同一个城市,怕是不敢指望儿子每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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