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安慰两个孩子!每当叶媚遇到困难时,她总是第一个想到晚文耀,因为只有晚文耀才能帮她,但每次又让她心凉意悔的时候,她又总会为他开脱,这次也不例外。
再次坐回原来的地方,好在到这个时候,有了乐子然的帮助,有人没有忘记她,这使她的恐惧心理大大减少了,叶媚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现在可以好好地想想自己的处境。
是的,她不是杀人的凶手。她去开阀门的时候,芳茗已经死了,晚文耀又承认是他亲手杀死了芳茗,这么说来,她替晚文耀承认的,是她完全可以推脱的,但又有谁能做证呢?除了晚文耀,没有人能为她开脱,但她这样做是为了晚文耀,为了这个家,她觉得她很值得。
但她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个煤气阀门留下的是她的指纹,而芳茗死于煤气中毒,这可是无可辩驳的确凿事实,而且她又承认了这无可挽回的事实。这一次她是死定了,而且没有人能够救她。
开饭了。
叶媚的午饭是一份发了霉的馒头和不满一碗剩饭稀粥,他没吃,而是给了她身边那个又瘦又弱的女人。那女人告诉她,她姓缑,因为她丈夫在外面偷女人,不回家,劝他又不听,又不肯离婚才起了杀心,她是趁她丈夫熟睡的时候,用一根绳子绑住她的手脚,绳子又从脖子上缠过,她说的时候死的时候没有痛苦,一脸的轻松,好像她完成任务了一件光荣的使命,说完后轻舒一口气,有如释重负之感。
叶媚这时候没有厌恶只有羡慕!
再次想到自己,丈夫在外面偷女人,又杀了人,自己还要替他去死。并且还在自我安慰在为家为孩子。叶媚感觉自己还不如身边这个又黑又丑的没有读过书的卖菜女。
就在这一刻,就在她生命结束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她突然想到她的孩子,那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她们需要她,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来教育他们,爱护他们,使他们健康快乐地成长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要像她那样,把自己交付给一个男人。
她想到她年迈的父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不知会有多么伤心,她以前答应过他们,要把他们从乡下接到自己的身边,可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现,却使他们饱尝痛苦失去爱女的伤痛折磨,在忧伤中度过他们的风烛残年,还有那些喜爱她的同学朋友姐妹们。想到此,叶媚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强忍住不去往这方面想,她去想一些自己成功和高兴的事:那八八那年高考她如愿以偿地考取了自己和家人满意的名牌学校。那个时候她有的只是兴奋,更重要的是父母和亲戚朋友的祝贺!后来她参加了工作,认识了晚文耀,为帮晚文耀公司发展,她忍痛辞了工作,一心一意地打理起公司生意,现在她的资产累计上亿,她也功成身退想做起阔太太的生活。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天资聪悟又十分乖巧,叶媚想起他们总有幸福之感觉。还有叶媚在受了剌激时那个魔玉带给她的虚幻的快乐,那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对男女之间幸福的留恋。
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对死的等待。
这已经是叶媚在监狱里度过的第三个晚上了,这里的白天和晚上没有多大区别,所不同的是白天席地而坐,晚上席地而卧,周围的空气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那是坏人味,是杀人的味道,叶媚有的只是恐怖。
上午开饭的时候,老女人把叶媚叫到外面。
“听说你两天没吃饭,你对这几天的伙食不满意吗?”
“你们监狱就不能改善一下伙食吗?这分明是连猪都不感兴趣的猪食!”
“你以为你这是在家啊?每人每个月40元钱的生活费,若不是向上级要求搞点福利,连这点也难吃上。”
叶媚不想说什么,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讲究什么吃的,她本身就是为自己拒食在开脱。
“不过。”老女人接着说:从今天中午开始,你就不用吃这里的饭了,改为吃小灶。”
“为什么?”叶媚确实大吃一惊,她以为马上应酬执行死刑,还吃这点饭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是有人出钱,让你吃小灶。”老女人说。
“你是说这里也有小灶?”叶媚希望听到的是晚文耀的消息。
“还是你那位女友为你出的钱呗。她不让我告诉你。你有这样的朋友也是你的福气。”
乐子然、乐子然、乐子然,是乐子然,在她落难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位朋友能关照她,那么晚文耀呢?难道他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她才想起来这些年来,每天等待晚文耀的回来,每天都想的是晚文耀,她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乐子然是她的同乡,也是她大学的同学,平时都是乐子然去找她,关心她帮助她,这是多么可喜却可悲的事啊!
她想起小时候她和乐子然一起在地里拾麦子,为队里的牛在太阳下面割草,还和大姐姐们一起上山砍柴、摘野果。有一次她们和大姐姐们去深山里橡籽卖钱,两人看到山里的花草、大树、野果、还有汩汩流动的山泉,还有全身闪闪发光的美丽的小山鸡时,二人边玩边笑,等到天色昏暗,还没拣到一粒橡籽,才想起来找一起来的大姐姐们,才知道她们迷失了方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叶媚吓得哇哇大哭,乐子然只是在一边劝她,安慰她,还给她讲在家时听大人们讲的有趣的人和动物成为朋友的故事,叶媚渐渐止住了哭,若不是遇见一个好心的打柴老人带她俩走出了可怕的森林,她们是没有今天的。后来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报考同一院校,又一起拿到录取通知书,叶媚也从没感觉到什么是孤单,她现在才感觉到,是因为有乐子然一直在她身边陪她。也只有此时此地,她才想起来她们珍贵的友情。
小灶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也不例外过是家常便饭,只不过可以随意吃,对于叶媚这已经是天堂了。
预审提审是在第四天的事。
提审叶媚的是二个女警察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预审员。叶媚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想到小时候非常希望有一个保护她的哥哥,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可惜他不是,纵使是也挽救不了她死亡的命运。
叶媚知道他一定是阅读她的卷宗,知道了她的全部经过。他面前放着一叠世卷宗,那是一个女警察递给他的。他打开卷宗,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姓名?”
“叶媚。”
“年龄?”
“三十六。”
“性别?”
“女。”
“民族?”
“汉。”
叶媚一边回答男预审员提出的问题,一边在心里想,他现在是代表法律在和她说话,不是哥哥,也不是情人。
“叶媚,政府的政策你是知道的,现在开始交待你犯罪的经过。”不知怎么的叶媚听到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和亲切,因为种种原因这是几天来,叶媚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叫她的名字。
叶媚开始交待了,从认识晚文耀到创业维艰,到晚文耀的背叛,晕厥后住进医院,以及在悦来酒店的聚会上,她看到那个偷她丈夫的女人,怎样激起她万丈怒火,后来又怎样产生了杀人动机,又亲手打开那人阀门,使芳茗致死。
她没有说出晚文耀已经在先打开了那阀门的事。但她知道她的谋杀实际上是无效谋杀,是会减轻或赦免死罪的。
“你是说,在你做案前,你因为精神恍惚住过院?”
“是的,可是在做案的时候,我很清醒。”
预审员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
“给她看笔录。”预审对女助手说。看来,第一次预审要结束了。
那个负责记录的女警察把几张记录纸送到叶媚面前。
叶媚接过来看了一遍。
“签名说的相符吗?”
“相符。”
“签字。”
叶媚接过记录员递过来的笔,在笔录上非常迅速地写道:“以上笔录我看过了,与我说得相符。”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叶媚的字很是漂亮,这是以前大家一直公认的,但在这里却没有人为她喝彩。
然后叶媚又接过女警察递过来的印油在名字上面按了手印,那手印像一滴血,红的好像燃烧的火,又像少女时晚文耀送给她的那朵玫瑰。
最后一次提审是在几个星期以后的事,公安预审机关终于对此做出了结论。警方认为叶媚的杀人证据确凿,那个男预审员最后代表政府宣布:叶媚以故意杀人罪正式成立,并以法逮捕。并且又一次为她铐上手铐,又一次在逮捕证上签字。这就意味着叶媚被送入了死亡的地狱。
那个预审员告诉叶媚,如果不服还可以向检查院公开起诉。
叶媚的最大愿望是见一面晚文耀,可是他始终没有来。
叶媚本来是为着晚文耀而其不愿向检查机关提出公开审诉。但晚文耀没有出现使他心灰意冷,她向那个男预审员点了点头,也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见到晚文耀。
检查院对叶媚的案进行了复查,觉得没有异意,终于以国家公诉人的身份,正式向法院提出公诉。
叶媚知道,这一切是那个预审员从中为她做的。
警车从看守所把叶媚接走。这也是叶媚这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的这个城市。
初春的天气,杨柳吐翠,小鸟在飞,草在吐芽,花在含苞,而马路两旁的海棠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放了,那是叶媚喜欢的一种花。马路上人潮如水,车辆如流,这个城市并没有叶媚不久于人世,而有任何停止下来的迹象。
叶媚也算是这个城市名人,在公司初创时,她付出许多艰辛,再加上平时她不断出入上流豪宴,也认识不少名人要人。她看到还有她以前的同事和朋友连新闻单位的记者出来了。
两个最亲的人没有来,叶媚彻底绝望了。
开庭了,检查官宣读由男预审员为她写的起诉书。
法*,一切**不存在了,一切爱情和爱情的神话都变得枯燥无味,并成为人们饭后的笑柄。
然后是法官的提问,还有法警拿出的那张出示证据。
一切都没有新的希望。这个时候,叶媚看到那个预审员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这眼光令叶媚有些感动,看到了希望,是的她不能这样死去,蝼蚁贪生,况她是活生生的人!
突然,叶媚突然说话了:“芳茗的死不是我杀死的!”
这时候,她不想考虑不考虑晚文耀的死活,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她就要争取,因为她从一个素昧平生的预审员那里读出了希望。这也是她一种求生的本能。
接着她说出了,那次她去芳茗的房间时,煤气阀门已经被别人打开。
但没有人可以来作证。
最后,法庭终于做出了一审判决:“在掌握了大量的证据面前,法庭认为,叶媚为故意杀人罪成立。”
最后的判决是:“依据中国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x款第x条,判决叶媚死死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
叶媚的父母当场晕倒在地。
叶媚这个时候反倒想开了,她一直相信命,她听算卦先生说过“命中只有八格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而一个人的荣华富贵享受太多了,生命也随之结束,因为人的命都是靠天注定的。
她现在开始相信佛,相信来生:
来生一定找一个本份老实的老公!
来世一定要懂得怎去爱一个男人!
来世一定要独立!要靠自己!
来世要好好做一次女人,好好为活一回!来世……,
但这一切只能在她的遗嘱中去向朋友去诉说了。
行刑是在一个仲春的一天,叶媚把自己打扮得干净,穿上了妹妹从千里之外的家送来的衣服,化妆品,虽然是警车上,虽然背上插着死刑犯的长牌子,还是掩饰不了她的美艳。
走在大街上,人们为她投去惋惜的目光。
叶媚不去看这些复杂的眼光,叶媚最想看到的是晚文耀,这个与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共甘苦的丈夫,可是没有,也没有乐子然,那个曾使她认为是最好的朋友。
叶媚却看到了她这些日子以来只有在梦中见到的女儿和儿子,她们独自立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拐角之处,冷冷的干燥的风吹在他们瘦瘦的脸上,那稚嫩的小脸蛋上,脸上是满是挂着泪水。那是们们还是在小时候,被她亲吻过不只多少遍却也总是没有亲够的小脸。
看到他们,叶媚一下子昏厥过去。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杜鹃花开遍的山顶。
杜鹃花,杜鹃悲啼鲜血染红。有人也叫杜鹃花是死亡的花,花开时,不见叶子,花落的时候,花叶初绽。花叶不相见,也有人叫它们为彼岸之花。没想到它现在成了陪伴叶媚在黄泉路上的花。叶媚还记得小时候,花开时节,和小伙伴们一起登到家乡的山顶,那是来欣赏来看这些花,今天她将会长眠在这个花层里,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对她的爱怜?
行刑开始了,执法官又一次问:“罪犯叶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叶媚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想说冤枉,可没人为她作证,只要晚文耀不出面供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她永远找不到证据,给孩子的遗言也在遗嘱说过了,想见为他代过的的晚文耀,也没说出口,因为她曾经多次要求过,但都没有结果。至于为自己翻案,也成为不可能,已经通过了法院的终审,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叶媚只有沉默。
就在这时,执法官的手机响了起来。
执法官背对着叶媚讲话。
叶媚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毕竟这也许是她在世界上最后一点声息了,但她越想听越听不到。管他呢?已经是将死的人了,尘世的烦恼马上就要脱离自己,一切会随风而去。知道又有什么时候用?
她只想告诉执法官在行刑的时候,子弹要穿过她的心脏,她不想让子弹穿过她的好看的脸颊,那样自己会死得很难看。她想起来,小时候学校组织的一次审判大会,那个犯人那一枪从脸上穿过,她和几个同学看后,几天吃不下去饭。她不要那么难看。
她尽量不去想,她去想最近学会的那首歌儿,那首歌的名字叫《死了都要爱》,“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才足够表白/…。。/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穷途末路都要爱/不极度浪漫不痛快/发会雪白土会掩埋/思念不腐坏/到绝路都要爱/天不荒地老不痛快/不怕热爱变火海/爱到沸腾才精采”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能想起来这首歌,是为自己这一生还没有爱过不甘而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