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银屏掩泪垂翠袖(2)
花影疏斜,盛夏的日色耀目如金,投落在万明昱羸弱的身躯上,隔着雕花长窗外一丛紫藤萝,有婆娑的光影或明或暗、随风漾动。万明昱微微合起双目,挥一挥手让孟太医出殿,方低低道:“娴贵妃娘娘,嫔妾实在是乏得很,怕是不能与娘娘说话。”
朱宜修在床头一侧的梨木椅子上坐定,兀自取了一盏海棠香片:“妹妹这样虚弱,本宫看着都心疼。”
“是么?娘娘仅仅是心疼?”万明昱嗤的一笑,“嫔妾失去的是个男婴,五个月的男婴。娘娘在心疼之余,是否有一丝欣慰?”
剪秋一惊,厉声斥道:“贵嫔娘娘可是无中生有,竟敢污蔑贵妃娘娘?你好大的胆子。”
朱宜修缓缓摇一摇头,示意剪秋敛声,方徐徐道:“看到周氏的下场,你就这样痛恨本宫?本宫并非善类,你早就心知肚明。”
“贵妃娘娘嫉恨皇后娘娘,是情有可原,若嫔妾遇到此等夺夫之恨,也必定一生一世针锋相对、毫不手软。但周氏何辜?若按照娘娘的思路,岂非皇后娘娘的父母宗亲,都该死无葬身之地了?”万明昱疲倦地拥过锦被,被面上华丽的金银花与玉鸟纹映得她的面色暗淡无神,“娘娘心里有恨又如何?宫中行走,何人没有坎坷?没有曲折?娘娘若终日终年心怀怨恨,那么,在你眼中,人人皆为敌,人人皆有威胁。只可惜,一切,都只是虚妄罢了。”
朱宜修柳眉微蹙,不欲与万明昱多说,抿一口茶道:“看来,如贵嫔是不打算与本宫和解了?”
话音未落,朱宜修猛地将杯中的茶水泼到地上,面上皆是掩饰不住的震恐,双手颤得如秋风里的枯叶,剪秋大惊:“娘娘这是怎么了?”
“这水里有麝香!”朱宜修猛地起身,因为用力过急,整个人都晃了一晃,剪秋忙扶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一滩浅鸢色的茶水。
万明昱直挺挺地坐起身,讶异失色:“你说什么!茶里怎么会有麝香?”
朱成璧赶到长春宫的时候,帝后并一众妃嫔具在此处,刘太医与孟太医正挨个检验殿中的物品,连鹅羽软垫、桌上的点心、瓶中的石榴花都不放过。
万明昱惊魂未定,被采容紧紧扶着,半歪半斜地坐在杨妃色贵妃长榻上,披着一件藕色长衫,整个人不盈一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太后娘娘!”刘太医拱手道,“海棠香片里确实有麝香,但是味道极轻,被海棠花香掩盖住了。”
朱成璧且惊且疑:“为何会有麝香?”
孟太医抓了一把冰梅白釉瓮中贮藏的晒干了的海棠花瓣,细细一嗅,奏禀道:“是海棠花瓣!里头有较浓的麝香味啊!”
万明昱惊疑不定地望着孟太医手中的海棠花瓣,道:“这些海棠花都是嫔妾与采容亲自采摘、晾晒而成的,中途并未假以人手,怎会被人投了麝香进来?”
朱宜修闻言忙道:“是否是这只冰梅白釉瓮有问题?”
孟太医摇一摇头:“虽无十足的把握,但这股麝香的气息的确是从海棠花瓣里透出的,甚至可以说颇为自然,而非后天用熏染或是浸泡的方式所得,微臣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
殿内诡异的沉静如深海悬冰,诸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恂贵嫔与安小仪早已握着绢子掩住口鼻,厌恶地望着那冰梅白釉瓮,似看到了极污秽肮脏之物。贤妃与德妃对视一眼,亦是掩饰不住满面的疑虑与惶惑。
朱宜修想起那日在桃树下万明昱衣袖之间的气味,望向殿外郁郁草木的眼神忽而一凝:“孟太医,是否是那海棠花尚在树上就有了问题?”
朱成璧闻言一怔,吩咐道:“刘太医,孟太医,你们去殿外看看,海棠花,木香花,还有紫藤萝,是否沾染了麝香之味,一一查验,不得疏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太医与孟太医匆匆入殿,面上皆是震惊的神色:“太后娘娘,皇上,整株海棠树确是泛着麝香的气味,但海棠花香浓郁,若非细细辨别,万万无法发现啊!”
朱成璧大惊,耳垂的点翠珍珠珊瑚如意纹耳环垂下的璎珞一阵乱颤,迸出清越的声响:“你说什么!为何整株树都泛着麝香的味道!”
孟太医的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他禁不住举袖去擦:“太后娘娘,若非整日里拿掺了麝香的水来浇树,断断不会如此啊。”
刘太医亦是频频叩首:“不单单是海棠树,整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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