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银屏掩泪垂翠袖(1)
朱成璧猛地惊醒,已是夜半,殿中的十二枝婴儿小臂粗的巨烛燃得已经接近了紫金阆云烛台,烛台下垂着的红泪,仿佛洗尽的红妆。朱成璧怔忪回首,窗外有清浅如流水的月光探入,在烛火微红迷蒙的光晕里绕着,似燃起一朵荧光燿燿。
竹息匆匆推开朱漆殿门,卷进的夜风里似有夜枭的悲鸣,她掩饰不住满脸的震惊:“太后娘娘,如贵嫔娘娘的孩子,没了。”
朱成璧赶到长春宫的时候,朱柔则与朱宜修亦刚刚赶到,朱柔则握着绢子正焦急地询问一侧的内监,佩着的点翠镶红宝石凤凰发钗都微有错移。朱宜修一向整齐的鬓角亦有些毛躁,披着的一件妃色绣海棠花披风在夜风里展展而动,细碎的流苏杂乱地扬着,面色无比焦虑,见到朱成璧前来,慌忙屈膝行礼。
朱成璧上前一步,怒道:“好好的孩子怎么没了!皇帝呢!”
朱宜修忙道:“母后息怒,儿臣刚刚传了太医局一众太医前来。”语毕,朱宜修瞥了朱柔则一眼,为难道,“皇上还在承明宫。”
“良贵嫔?”朱成璧眸光一凝,生生逼出一抹凌厉的寒意,“很好,看来也是按不住性子的,竹息,你亲自去承明宫请皇帝过来!”
竹息匆匆离去,朱成璧转身要进殿,却见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盆染得鲜红的水出来,她的面色惨白如雪,有几缕血痕染在脸颊一侧,映着如镜的月华更是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朱柔则闻到那股子血腥味,下意识捂住鼻子,已是低低干呕起来。
“皇后与娴贵妃都不必进殿,哀家进去看一看,竹语,来扶着哀家。”朱成璧面色沉静如霜,扶着竹语的手稳步入殿。
甫一入殿,便是极浓的血腥之气混杂着药草之气如雾袭来,朱成璧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沉香木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女子,玉臂垂落在锦被外,水绿色织锦床幔上以银线绣着的和合二仙的图样鲜血斑驳,仿佛是无意间抹着的胭脂,那样靡丽的颜色,叫人心惊、亦是心寒。
五个月的身孕,应当是稳妥了才是,怎会在一夜之间骤然小产?
孟太医匆匆上前,拱手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如贵嫔娘娘仍然晕厥不醒,身子大大受损,微臣会拼尽全力……”
朱成璧冷冷一笑,死死逼视住孟太医道:“现在才知道要拼尽全力?如贵嫔的身子还算康健,怎会骤然小产?”
孟太医唬了一跳,越发恭谨顺伏,诺诺道:“太后娘娘息怒!如贵嫔的身子虽然康泰,但自有孕以来,时有心悸不安,周常在自尽后,夜里常常不得安睡、失眠多梦,白日里又精神不振,但微臣数番把脉,确实未曾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也只能开一些滋补安胎的药物……”
朱成璧望着殿外的郁郁葱葱,忽而叹息道:“长春宫素来是花团锦簇,哪怕是颐宁宫与凤仪宫都比之不过,但如今看着这样的盛春景致,反而叫哀家愈发伤心……”
采容急急走上前来:“太后娘娘,如贵嫔娘娘醒了!”
朱成璧赶过去,却见万明昱正被一个小宫女扶起身靠在床头,她的面色苍白如宣纸,盈盈无力地望着朱成璧,嘴唇微微翕动,有两行清泪静静滑落。
朱成璧忙握住万明昱的手:“明昱,你终于醒了!”
万明昱静静望着朱成璧,这一望,饱含着深不见底的绝望与凄楚,几乎要叫朱成璧沁出泪来。
朱成璧拈着一方软罗帕子,为万明昱拭去泪水:“你若想哭,我不会拦你,但你若弄坏了身子,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万明昱紧紧握着朱成璧的手,力道出奇之大,面上更浮出一抹奇异的酡红:“有人要害我!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皇上驾到,良贵嫔娘娘到。”内监的话音刚落,朱成璧已遽然起身,转身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攉在良贵嫔面上。
良贵嫔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如捣蒜一般,哀泣道:“太后娘娘恕罪!”
“良贵嫔,你出去!”朱成璧抬眸冷冷看住玄凌,面容平静如湖面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一朵凌风绽放的高贵牡丹,风仪玉立,从容不迫,“长春宫的宫女,已经把话带到了承明宫外,却传不到里头,怎的,是皇帝疏忽了么?良贵嫔新贵得宠,婉转迎合帝心,但皇帝总得分了轻重!”
玄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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