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罗煞困倦,在坤宁宫长窗边塞的紫檀榻上轻眠些许怅然醒转。眼前是坤宁宫陌生而华丽的殿宇,重重珠帘外,有一只燕子轻悄悄飞过,低婉一声。炉中乳白的香烟如一脉游丝幽幽细转,昏黄的斜阳一抹拂过九龙影壁,落进深深庭院。空落落寥无一人,罗煞才惊觉自己已是一朝皇后。
皇后?罗煞凄然轻笑,再多荣华富贵,不过是披着华裳的孤魂野鬼一般的女子。多少算计,终于换来了这一切。
发怔许久,才唤进宫女伺候梳妆。竹诺见罗煞醒转,方进来悄悄在她耳边道:“回娘娘,长春宫的宫女来回话,先皇后问了是否是新帝登基。”
罗煞瞧着铜镜里端正的容颜,不觉冷笑:“她还惦记这个?”说着徐然起身道:“本宫许久不见这位皇后了。”
竹诺俯首回话:“是许久了。”
罗煞盈盈一笑,道:“皇上即将登基普天同庆,本宫也该去问候故人。”
竹诺劝道:“长春宫空落许久,她名分未定……”
罗煞理一理衣上流苏,道:“如何没有定她的名分?”微微一笑:“是了。只怕她也惦记着名分未定,所以记挂新帝登基。她以为是太子登基么?还是想若是晋王身登大宝,或许会尊她太后名位?”
竹诺忙忙陪笑道:“她是痴心妄想!皇上、皇后留她性命至今已是宽仁无比。”
罗煞静静道:“去吧!我也有事要问她。”
凤辇去得又稳又快,又或许是深秋花叶落尽,让人不想长留。长春宫外萧索一片,金栏玉殿沉静伏之中,一点也瞧不出里头已是禁闭之地。
时光荏苒若流星,一别经年,不知皇后已是如何面貌?
晚秋煞微雨,洒冷宫,萧疏凄然。
惹残烟,蝉吟蛩响,相应喧喧。
罗煞让竹诺掌着随风飘摇而四摆的灯笼走进这座幽怆的“长春宫”——幽禁先帝皇后楚怜语的地方。
推开半掩着的朱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响,忽觉一阵寒意袭身。
罗煞借着微弱的灯光观望漆黑的内殿,里边摆放得极简单,一张圆木小正桌,几方椅子正歪歪斜斜地摆放着,正前方是寝榻,一褥单薄的棉被凌乱地皱成一团,几缕轻曼纱帐随风飞舞。这就是冷宫吗?当年权倾朝野的楚皇后竟沦落到如此地步,那么曾经机关算尽,费尽心机得来的又是什么?浮华名利终究是一场空。
“你来这儿做什么?”幽怨凄然之声突然由罗煞身后传来,毫无预警地吓了罗煞一跳,手中的灯笼随之由手中滑落,冷汗由背脊渗出。
一抹幽魂般的白影飘至罗煞面前,用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罗煞用力平复心中的恐慌,轻唤一声:“皇后娘娘……”
楚怜语一听罗煞的话立刻戒备起来,但神色却多了几分茫然之态。
罗煞立刻将手中的食盒摆放至早已沉积灰尘的桌上,再拾起掉落在地的灯笼,道:“是皇上派我来看您的。”
“皇上……不要……我不要见他。”楚怜语的脸色惊骇大变,挥舞着双手,仿佛见到比鬼神还可怕的东西。
罗煞连连暗惊,是什么令曾经那么坚定冷静的皇后这么惊慌?
“娘娘,不是先帝,是您的儿子萧彻,他现在已是当今的皇上。”罗煞抓住她的双手,想让她冷静下来。
楚怜语一听罗煞的话果真渐渐平复了激动,怔然地凝视罗煞,眼眶内闪着晶莹的泪光:“萧彻,当皇帝了?”
罗煞颔首而回望,再扶着她坐上床榻。
楚怜语将罗煞的手紧紧握住,冰凉之感如刀割蔓延罗煞的手心。再见她傻傻地笑出了声:“那么萧彻一定承受了人所不能承受之痛,他该有多么孤单啊!”说罢,眼泪顷刻洒出:“真的是萧彻让你来看我的?”
虽不忍心欺骗如此狼狈的她,但是为了从她口中得知真相,罗煞只能瞒着她,或者给她一个期望也好,即使她从未将萧彻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便点着道:“是的,娘娘。”
楚怜语自讽地一笑,悄然松开罗煞的手,喃喃自语道:“他还记得我这个母后吗?却又这样狠心对他的母后?”
此刻她谈起萧彻,态度与数年前简直有着天壤之别,是什么原因促使她这样?
“娘娘,皇上要我来问您一个问题,一个藏在心中多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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