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件事时,会忘记饥渴,忘记自己。
幸好,我早有准备。
我从里兜掏出了馒头,安适地咬了一口。
随后,我掬了把雪,喂进了嘴里,又咬了一口。
真后悔,我真是后悔啊!
我怎么这么蠢,我怎么这么白痴,我这是遭得什么罪啊!
早知道这样,临出门时,再抓着一把咸菜该有多好哇!
哈哈!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自嘲。
刚刚啃完馒头,肚子也稍微瓷实了一点,正待再次发出继续前进的口号时,讨厌的鼻涕又来了。
卫生纸纸团塞进鼻孔里直到不能再吸水才会换上新的,即便这样节省,现在也用完了。我抓了把雪花揉捏成块状,往鼻孔边这么一抹,扔在路边,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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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我也到达了终点。
这是自我出生以来,洛城下得最大的一场雪,已经埋到了膝盖。
我也变成一个移动的雪人。
狮子山宾馆披着白衣座落在山顶,四周群山环抱,雪雾缭绕,俨然是一处住着神仙的宫阙。
宾馆小楼上,有两三间屋子亮着灯光。好像隔时便有人出来铲路,一条雪面窄浅的通道从大厅延伸到大门外。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断崖边的凉亭在晃悠,仿佛只要被人推上一下便会坠入山坳。
大雪漫天,也没有个落脚点,只有凉亭的中心是空荡的。
手掌冻得像枯木,干瘪僵硬,似乎已经和烟花筒连成了一体,吹了几口热气才逐渐舒展开。
筒身外的包装纸被手心的汗渍融化了颜色,揉搓成了丝条状。
我用手掌排开了栏杆边的积雪,将两只烟花筒斜架在栏杆处。随着我的下蹲,肩膀上,背帽上变硬的落雪,一块块摔到了地上。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是11月5号,兑现誓言的时刻就要到了,我也开心地笑了。
十分钟,五分钟,一分钟,三十秒……
时间到了,依依人呢?她会来这里看我为她放烟火吗?
我心如刀绞环目四望,整个世界除了朦朦的白雪,没有一处斑点杂色。
再等等吧!或许她一会就来了。
我又等二十分钟,依旧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好吧,杨晓依,我们的缘份已尽,放完了这两束烟火,我与你正式断绝关系,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我将打火机的出火孔对准了烟花的引线,大姆指吃力地扳了一下,指尖的皮肉就像被锥子钻过似的疼痛,结果只是冒了一点火星。
连续打了三次,才着了火。
两个穿刺声宛如鹰击长空般迅速,两道霞光冲着幽深的山谷喷射而去,飞出一百多米远,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白的,绚烂多彩的烟花在这个白色的仙境争夺着世人的眼球。
末了,朵朵烟花流光线般坠下,最终消逝在纷飞的白雪之中,没有了踪迹。
世界重新归于平静。
我的事办完了,也该走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豪情热血,从狮子山顶回到山村老家是多么漫长的归途,我可没有这个毅力与雅兴。等等雪停了,有了出租车再回吧!
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这些可怕的概念才刚刚有空进入涣散了思念的大脑皮层里。
我的朋友,你也记得吧!依依应该在这个时间,来这里看我为她放烟花的。
可是,她人呢?
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她耍我,和我定婚时耍我,我和楠楠定婚她突然出现也是在耍我,她就是一个大骗子。
我好蠢,我好傻,我是全世界最蠢最傻的笨蛋。
我直直地跪在坚如寒冰的石板上惨笑了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笑声就像垂死的老人一样苍衰而绝望。
热泪刚从眼眶里流出便失去了温度,还没有来得及穿过鼻梢又结成了凇。
于山巅,于隔世,泪眼朦胧地望着这满天飞雪,心中默念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乃敢与君绝!”
“乃敢与君绝!”
“乃敢与君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