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拉我去了医院。
医生说是感冒了,开了方子后,我们又打车回到了村子。
本以为硬硬地睡几觉就好了,想不到过了几天病情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翌日,开始狂咳不止。
又过了几天,还流开了鼻涕。
这鼻涕流起来没完没了,最严重的一天,用了一卷卫生纸。
楠楠天天陪在我的身边,细心照料,无微不至。给我喂药喂饭,扶我大小便,就算我睡着了,也在身上静静守候着,没有走出屋子半步。
晚上时,还跟我盖同一张被子,搂着我睡觉。
我说不要把病再传染给了你,她说,要死一块死。
我苦笑了一下,好吧!那我们就一块死。
重病的这些天来,我模糊的眼睛总会将窗外流动的云彩,墙上开裂的刮白,厕所边枯老的树皮……拼凑成依依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
而且,每一个都是笑脸。
依依的幻影越是快乐,健康,善意,我的头就越是疼痛,我的视线就越是模糊,我的心潮就越是翻涌不已。
让自己强行地去忘记一个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自己不由自主地去思念一个人,同样痛苦。
比这两种情况更痛苦的事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忘记,还是在思念。
理论上说病是越治越好的,可是,就在几天前我却又发起了高烧,突然发现药物对我已经没有作用了。
这次的头疼感冒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人在发高烧的时候会有幻觉,会胡思乱想,每每闭上眼时我总会看到依依灿烂而微笑的面庞,每每睁开眼时,灯光与墙面,树枝与冷风总会在我湿漉漉的眼眶前组合成依依的笑脸。
头晕目眩,严重时不仅浑身疼痛,甚至烧到意识模糊、双腿抽搐、就算盖着两张被子,还是有冷的感觉。
只有楠楠紧靠着我的时候,才会有暖意。
不能病倒,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几号了?意识里这是我叨念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今天是1号了,今天是2号了,今天是3号了……
在朦胧的思绪里,总有一个回音在回答着我。
11月4号的凌晨,突然飘起了暴雪,躺在病床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雪花将家门口那株老杨树的树枝压弯,大雪满天飞扬的凄惨景象。
楠楠很懂得关心人,在我生病的这些天,她总是用乐观快乐的语气和我讲话,希望可以从语言上将我的好心情带动起来。
“昨天还是大晴天,怎么一晚上下这么大的雪。老公,你先躺会,我去趟西瓜家便利店,我要给你熬冰糖梨水喝,十分钟回来了。”
我的脖子轻轻地扬起,一个微弱的声音缓慢地吐了出来:“去吧!”
楠楠披着头巾,戴上手套,顶着暴雪出门了。
楠楠前脚刚走,我便试着翻身起床。
刚刚挺了一下腰,便觉得天昏地暗,仿佛屋顶要塌了似的。
我用手掌托着额头,停顿了三秒钟,方才开始穿衣服。
我弯着腰倚附着床沿,一点一点向衣柜走了去。
越是艰难,越打消不了我的意志。
刚刚穿起了羽绒衣,就已经是满头大汗。刚刚将手松开墙壁的依靠,就已经感觉到双腿在发软。我看了一下手机,已经过去七分零七秒,八秒,九秒……
不能退缩,我要赶快行动。
我从床单下取了两百块钱,又从茶几上拿了两个硬馒头用塑料袋包裹着塞进了怀里。
两眼发昏,眼圈暗淡,面色苍白,嘴辱发干,手心颤抖个不停,镜子里面这个人是我吗?
我一咬牙,断然走出了家门。
走到院子里时,妈妈从正房走出来,对我说上厕所也不叫她一声,要不把马桶拿屋里去。
我摆了摆手,使出浑身的气力,不甘视弱地回答道,不用了,我又不是老头老太太,自己能去的。
随后,我戴起背帽走出了大门,成功地踏上了旅程。
走出大门后,我将手机设置成了飞行模式,谁也休想找到我。
楠楠买东西是去南面的村口,我走得是北面的黄泉路。
我的朋友,你知道我这是要去哪里吗?
如果你连我去哪里都不知道的话,我直接告诉了你还有什么意义呢?
静静地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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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房屋,山岭,合欢,世间万物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一株株合欢披着白色的嫁衣整齐而冷峻的屹立在马路两边,等待着寒风的迎娶。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