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丁原驾了仙剑来到紫竹林,刚在竹庐前收了雪原剑落地,就听见荷池旁边传来一阵熟悉的狗吠。
丁原转目瞧去,原来是大黑从荷池后的花丛里跳了出来,正探头探脑朝着自己一个劲的叫唤。
丁原喜道:“大黑,你这家伙,怎么一个人溜回山来的?”
话一出口,他不禁哑然失笑,想那大黑不过是阿牛养的一条狗罢了,即便再通灵性,也不可能开口说话。
果然,大黑狂叫了几声,便重新趴回花丛里,借着荫凉继续它的春秋大梦去了。
原来这个家伙亦是命大,当日并未死在神鸦等人对天雷山庄的突袭中,却是在和阿牛失散后,自己寻着路径返回了翠霞山。
可到了半山它就爬不上去了,凑巧被数日前从平沙岛回返的老道士发现,于是带回了紫竹林。
丁原睹物思人,不由想起了阿牛。
也不晓得这个家伙在天雷山庄过的如何,跟秦柔是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更不晓得这些日子阿牛不在,老道士怎么解决自己的衣食起居?
他走到竹庐前,本想推门而入,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在门外叫了声:“老道士,我回来了!”
不等里面有回答,丁原推开虚掩的竹门走了进去,就见老道士正盘膝端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微微阖起,依然是那副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
丁原早习惯老道士跟自己摆谱了,他毫不客气自顾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老道士,听说你受伤了,如今还碍事么?”
淡言真人慢慢睁开眼睛,回答道:“我没事,你是听谁说的?”
丁原嘿然道:“这人你可猜不到。”
老道士不理他,把眼睛重新阖上。
丁原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只好道:“不妨告诉你,我前两日遇见墨晶了,是她说给我听的。”
淡言真人双目蓦然睁起,凝视丁原问道:“你遇见了墨晶,你去了平沙岛么?”
他从盛年那里得知丁原返乡的事,惟恐后者不知情,又上平沙岛与耿南天等人再起冲突,故此有意在东海一处荒岛上逗留了数日以待丁原,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影踪,老道士这才回转了翠霞山。
丁原一摇头道:“没有,我是在水晶宫碰见她的。”
当下便把与盛年分手后独自返乡如何遇见苏芷玉,如何在东海撞见的任峥,又是如何凑巧解救的墨晶一一说了。
他先没提天殇琴和自己身世的事情,只说任峥是因苏真夫妇的求情,才将自己与苏芷玉放了。
听完丁原叙述,淡言真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冤孽。”
丁原把眉毛一扬道:“老道士,现在真相大白,应尽快找到盛师兄才是,他若能与墨姑娘再相见,说不定她就肯出面为盛师兄洗脱冤情。”
淡言真人道:“这事我自会处理,但墨晶师侄怕未必能如你所愿。”
丁原道:“总要先试过才是,这可关系到盛师兄五年后能不能再回翠霞派!”
淡言真人点点头,道:“我知道。”
丁原见老道士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不觉着恼,说道:“奇怪,盛师兄遭了这么大的冤枉,你好像半点也不着急。若不是晓得你当日为他挨了四剑,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他的师父了?”
这话要放在别的师徒之间,丁原如此口不择言,必然逃不过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可老道士听了,只轻轻一摆拂尘道:“有些事,急是没用的。”
丁原见谁都不怕,惟独拿老道士没办法,见他稳坐钓鱼台,忍不住问道:“这么说就白白放过平沙岛那帮混蛋了?”
淡言真人微笑道:“丁原,若凭一时冲动激愤,即使你我拿剑能将东海碾平,你当盛年的冤屈就能洗清了么?
我与你淡怒师伯的伤势就可痊愈了么?世间自有公道,你何必执着眼前的得失屈辱?”
丁原赌气道:“谁说世间自有公道?公道都是有实力有本事,拳头硬的人说了才算,你不反击,只会让他更嚣张。”
淡言真人摇摇头回答道:“那也未必。”
丁原哼道:“我娘亲的话是不会错的,你不是也很在意她,这才让盛师兄和布衣大师想方设法为她救治么?”
说这话时,丁原的目光紧紧锁住老道士,看他会做何反应。
果然,淡言真人浑身微微一震,端详着丁原许久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原来你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丁原也立刻明白老道士其实早就晓得了自己的身世,不过一直紧守秘密未肯言明罢了!
想到这里,丁原禁不住站起身问道:“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可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淡言真人颔首道:“是,你当年上山不久我便知道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丁原冷冷道:“所以你才会收我为徒,对不对?”
淡言真人沉声道:“不对,我不想收你,更不愿意你修炼仙道。若不是事出有因,又是掌门师兄的请托,我绝不会教你半点剑式,更不会让你成为翠霞派弟子。”
丁原一怔,道:“我不相信!”
淡言真人也不动气,徐徐回答道:“我这么做,是因为这是赫连夫人的心愿。她不希望你卷入正魔两道的纷争仇杀里,更不想你走回羽教主跟她的老路。”
丁原沉默片刻,还是摇头道:“我不信,我娘亲的心思,你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
老道士罕有的长叹了一口气,目光里流露瞬间的缅怀之色,又慢慢把眼睛闭上,等他睁开眼睛时,老道士平静的道:“坐下来,丁原,我说一段故事给你听。”
丁原精神一振,明白老道士终于要向自己兜底了。
淡言真人说道:“八十余年前,赫连夫人孤身独剑,自东往西向当时天陆各大名门正派一一挑战,我翠霞派自也不能幸免。
“记得是掌门师兄接管本门后第三个月头一天,她便找上了门。那日午后,赫连夫人飞临坐忘峰翠霞观前,出言约战掌门师兄。
“那时赫连夫人的名头在天陆已颇响亮,掌门师兄也不愿因她是魔道中人而有所怠慢,便亲自请将进观,我与其他师兄弟皆有作陪。”
丁原曾经听苏芷玉说起过赫连夫人挑战天陆群仙的往事,故也并不意外,但想不着这跟自己的身世又有何牵连?
老道士继续说道:“赫连夫人当时提出想与掌门师兄一战,若是输了甘愿送上东海血珊瑚一株做为彩头,若是赢了,则要取走翠霞派那座可奏九天玄音的铜雀仙钟。
“对她这般的请求,掌门师兄自是婉言拒绝,更不欲与赫连夫人动手斗剑,可谁晓得赫连夫人话不投机便突然出手,一招之间连袭罗师弟、姬师弟和淡嗔师妹三人,迫得他们全力相抗才不致受伤,可是站在一旁的几名二代弟子,却不小心中了赫连夫人暗中布下的奇毒。”
丁原忍不住嘿道:“这些人委实窝囊的紧,居然一个照面就被人家占了偌大便宜,要是再不出手找回场子,传到旁人耳里,怕翠霞派的英名也难以保住。”
淡言真人知道丁原素来反感姬别天与淡嗔师太,因而出言讥讽。
他也不生气回答道:“赫连夫人当时就是你这般的想法,希望激怒掌门师兄,逼他出手对决,可掌门师兄的涵养修为终究不凡,只以翠微真气化去那几名弟子所中剧毒,依然不肯应战。”
丁原心中暗道:“只此一点,就分出翠霞派与平沙岛的高下了,那耿南天当日面对我娘亲是毫无办法,若不是最后娘亲心好,早毒死平沙岛一大片的徒子徒孙了。”
他心中佩服,嘴里可不肯说,只听老道士继续说道:“赫连夫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她假意退走,却在当夜偷到碧澜山庄放了一把九冥阴火,想借机调开掌门师兄,好潜进翠霞观取走铜雀钟。可惜这计谋早被我们识破,我更是在翠霞观外截住了赫连夫人,想劝她收手。”
老道士语气虽平淡和缓,可丁原也能想见,当晚赫连夫人大闹坐忘峰的激烈景象,可是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的娘亲,和曾经令天陆七大剑派也无可奈何的赫连夫人合为一人。
淡言真人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些许苦笑道:“赫连夫人根本不听我的劝告,反而迫得我与她动起手来。
“我念及她从无真正为恶,又是一女子,因而有意将她引向后山,以免姬师弟他们赶来后,含怒出手令她有个闪失。只此一念,才引来日后八十年种种是非,直到今日我都在自问当日决定是对,是错?”
丁原正听的起劲,耐不住催促道:“老道士别卖关子啊,你和娘亲后来到底是谁赢了?”
淡言真人回答道:“赫连夫人当年的修为也真了得,可六十余个回合后,我终究占据上风,若非不愿伤她,百招之内定可胜出。”
丁原记得苏芷玉曾说过,赫连夫人与耿南天斗了半天也未分胜负,最后双方握手言和,听淡言真人这么说,耿南天比老道士可差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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