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的往龙椅后一仰,叹道:“是啊,朕虽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天伦之乐这一项就远比比不过那些大臣,更比不过普通老百姓。照儿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仔细想想,他这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呢。”
照儿就是去年刚册封的太子成王,因钦天监说二龙不得相见,否则龙气太盛,会遭天灾,太子需镇守故都南京,守护先祖陵墓,所以太子在册封典礼之后带着太子妃和临淄郡王去了南京。
许贵妃解语花似的走到后面给景倾帝按揉酸痛的脖子,说道:“太子是个仁孝的,今年过年派人送的东西多是皇上喜欢的,他一直惦记着您。”
景倾帝欣慰的点头道:“不仅仅有朕喜欢的,皇子和公主们都得了他从南京收罗的物件,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重在心意到了。”
“当初朕选他做太子,就是看中了他仁孝听话,从来不给朕惹事添乱。其实论本事论心计,朕其他几个儿子都比他强,只是……”景倾帝目光一暗,叹道:“一旦朕去了,那几个登上皇位,估计其他几个手足兄弟都要下去陪朕。太子仁厚,无论如何,至少会留下手足的性命。他将来会是个守成之君,这些年朕为迁都京城,清淤河道,修建宫殿,恰逢西北边关动乱,朕出兵几次亲征,耗费钱粮,国库已经告急了,景倾王朝正需要他这种善待臣民的守成之君啊。”
许贵妃捏着景倾帝的肩膀,安慰道:“皇上千秋鼎盛,进取之君要做,守成之君也要做,来日方长嘛。”
景倾帝拍了拍肩膀上的纤纤玉手,笑道:“得陇望蜀要不得!朕做好进取之君就已经很满足了,守成还是留给太子吧。”
许贵妃一笑,半玩笑半认真说道:“守成的君主也需要得力的大臣辅佐。臣妾听闻今日大朝会,有位大臣打瞌睡摔下台阶,磕掉四个门牙呢。”
景倾帝也忍俊不禁笑道:“那是太常寺卿,七十八了,总赖在官位上不肯乞骸骨还乡,御史们弹劾他老眼昏花耽误国事,逼他下台,但是朕念在他是三朝老臣、忠心耿耿的份上,将弹劾奏本留中不发。”
“没想到他昨晚守岁太累,竟然在今日大朝会上打瞌睡栽了跟斗,摔掉了四颗门牙。马上就有御史弹劾他殿前失仪,他没法再继续待下去了,只得一边捂着肿胀的嘴,一边跪求乞骸骨回乡,朕当场准奏,赦免了他殿前失仪,赐给金银和五十亩田地给他养老。”
“皇上真乃仁厚之君。”许贵妃笑道:“说起来,臣妾今日见众命妇来宫朝贺,其中有些命妇的年纪比这位太常寺卿还长呢,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因品级低了些,不得不排到殿外去了,外头寒风刺骨,后来还要在风里头吃赏赐的宴食,跪谢皇恩,估摸着回家就病倒了,臣妾瞧了,心下着实不忍,吩咐宫人们在她们脚下放一个脚炉取暖,只是这样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
“哦?这倒真的难为这些老人了,大冬天的要受这份罪。”景倾帝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喃喃道:“只是命妇在重大节庆时进宫朝贺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轻易修改不得。”
许贵妃走到书桌前跪地说道:“当初定下的这个规矩,是为让众命妇感受到皇恩和天家威仪,现在若修改规则,也是为了让命妇们感受到皇恩和天家威仪。”
“臣妾斗胆请求皇上开恩,赦免这些年老体弱、七八十岁老命妇、还有那些怀孕的,月份已经过了七月、行动不便的命妇,以及那些生完孩子三个月以内命妇们的朝贺,以示皇恩浩荡。”
当许贵妃说道怀孕月份超过七个月的孕妇时,景倾帝猛地想起了气质酷似先皇后、在紫禁城早产的花槿露,问道:“镇远候夫人最近身体如何?”
许贵妃应道:“听王太医说恢复的还不错,小世子长的很快,只是臣妾今日未曾见到镇远候夫人——两天前皇后口谕,免了镇远候夫人正月初一和正月十五的朝贺。”
景倾帝目光一冷,“朕竟不知有这等事,皇后还免了谁家夫人的朝贺?”
许贵妃说道:“并无他人,只有镇远候夫人一位。”
“朕的这位皇后啊,总是觉得这天下太太平了……”景倾帝沉吟片刻,右手一抬,“起来吧,朕准奏。”
当日下午,景倾帝命礼部发布了新年第一份旨意,赦了七十岁以上体弱诰命夫人、有孕七个月,生产完三个月以内诰命夫人们的朝贺。
旨意传出,京城那些年纪大的命妇感激涕零,对着紫禁城方向叩谢皇恩。今天一早实在冻的够呛,一想到正月十五不用继续受罪,病倒了的老夫人们心情大好,病都好了一半。
相比这份巨大惊喜而言,正月初一唯独镇远候夫人没有去朝贺的消息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根本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且说花槿露和李翰林抱着小子龙去李丞相府祭拜祖先后,并没有留下吃午饭,脚不沾地的回镇远候府吃了新年第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