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看公文,筱二郎穿着家常道袍进来。
“这三个月查的如何?”翰林问。
筱二郎说道:“果然不出侯爷所料,夫人在紫禁城早产,看似是杨太医为了报复,联合荣嫔在软轿里熏催产的香料,实则里头大有文章。”
“属下将里头可疑人等列了五十七人名单暗中查访,逐一排查,发现其中一个死人有问题。”
李翰林目光一冷,“是谁?”
筱二郎回道:“废嫔花梅青的侍女翠儿,这个丫鬟原是伍姨娘家的家生子,跟着主子一起入宫,深得花梅青的信任,花梅青和杨太医事败后,翠儿被锦衣卫严刑拷打,招出花梅青通过杨太医之手得到香料,并买通皇后翊坤宫的内使故意引夫人走远路,招完之后,翠儿咬舌自尽了。”
“属下觉得奇怪,在宫里头谁都知道锦衣卫的手段毒辣,一般人在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后会立即选择自尽,这翠儿进宫虽时日不多,但是她却知晓落到锦衣卫手里是生不如死,为何不当场自尽,要在受过酷刑招供之后才寻死呢?”
“属下暗访翠儿的家里,得知她的双亲和哥嫂住在乡下田庄里,上个月家里起了一场大火,全家都烧死了。”
“不会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想灭口。”李翰林冷冷道:“庄户人家习惯在地里藏东西,你掘地三尺,肯定能查出什么来。”
筱二郎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那个烧成废墟的房子据说有极大的怨气,经常半夜听到鬼哭狼嚎的,牲畜频频死亡,吓得庄子里的人夜晚不敢出门,后来来了一个风水先生,说此处怨气太盛,非几场法事能够驱除,定要修一座小庙才能镇得住,庄头怕出事,就同意了。”
李翰林说道:“这都是我们玩剩下的小把戏,其实是为了堂而皇之的挖地三尺,重打地基,把一切证据消除掉而已,以防将来人们有所觉察,重翻次案。”
筱二郎顿首道:“越是这样,翠儿家里的疑点就越大,属下暗访那个游方道士、挖地基的游民、修庙的工匠,再比对宫里宫人们出入宫廷的记录,沿着蛛丝马迹慢慢查访,终于有了眉目,可是却只能到此为此,属下不敢再查下去。”
“哦?”李翰林心里闪电似的划过一个念头,“莫非是翊坤宫的人。”
“真是。”筱二郎低声道:“线索直指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依属下愚见,整个事件恐怕是皇后在借刀杀人。”
京城西城,李丞相府。
李丞相夫人看着案上两摞账本,厚的是出项,薄的是进项。少了杨家这个钱袋子,光靠着李丞相那点俸禄,丞相府很快灯枯油尽了,新春将至,连二百家仆做新衣的银子都支不出来。
“去,把我嫁妆里笨重的金银家伙拿出典当了,上下做新衣,发赏钱,好歹凑合过完这个年,别让外头笑话。”李丞相夫人长叹一声,想了想,问道:“这都腊月三了,京郊三个田庄的庄头怎么还没来交银子和年货?有了那些东西,府里至少能撑到开春。”
管事妈妈是李丞相夫人的陪房,府里从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到如今家门衰败、门可罗雀的凄凉,她都经历过,只是短短一年,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而现如今,李丞相是直接住到了庄子上去了,没有重大的事情根本不回来,这个丞相府也不过就是徒有虚名罢了。
因路途遥远,今年南边几个大田庄还有铺子的的出息都直接换成万两银票送进府,这些银子还没听个响头就花用尽了,根本留不到明年——甚至都留不到过年!
京城郊外的三个大田庄,有温泉的是夫人的陪嫁,养着鲜鱼和菜蔬。另外两个是丞相府的产业,储存着上下几百口人的嚼用,还有射猎的野物剥下毛皮,圈养的牛羊猪等等,在腊月的时候交上来供丞相府过年用。
往年夫人那里会在乎这些东西呢,如今却当成救命稻草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管事妈妈心一横,猛然跪地道:“论理,奴婢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只是奴婢心疼夫人,不忍见夫人被这一大家子人拖到泥坑里再也爬不出来。夫人啊,您别硬撑下去了,昔日的助力成了包袱,您应该考虑分家的事了。”
“总是寅吃卯粮终究不是法子,您凭什么要变卖自己的嫁妆养活这些不相干的人?奴婢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将来夫人百年之后,若没有什么东西留给小姐的,恐怕要寒了后辈的心。”
“奴婢连夜算账本,只要把二房、三房分出府去,府里的产业足够养活我们大房,您根本不需要变卖嫁妆支撑,还能积攒些为小姐谋个好人家。”
“我知道你是个最忠心的。”李丞相夫人长叹一声,说道:“现在府里这个样子,李翰林又回来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只得以守成为主,丞相现在根本就不管府里的事情,这些叔伯都让他伤透了心,他到现在都不分家,还不是害怕人家指着他脊梁骨骂啊,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就不会这个丞相府了,以前养着这两房人家,是为博个好名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也只能选择站在我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