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脸上是满满的调笑。
穆柔窘迫。她怕黑的样子最窝囊了,偏偏让他见识过。
“周医生,你一个人在做了亏心事以后,能不害怕在黑暗中,那些肮脏的东西会从地下爬上来,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腿不放吗?”
周锦笙才不信邪,但也被她幽幽的语气得脊背凉凉的,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目送着周锦笙的车渐渐在黑夜中浓缩成一个,穆柔仍在门前发呆。好一会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出的气遇冷化成了白雾,翻滚着,消失在空气中。
江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不知此刻的他,在不在?
远远地,穆柔就看见了江城的别墅亮着一屋子的灯,心中一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最近江城很忙,很忙,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天下来不是在马路上奔波就是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根本无暇顾及穆柔。穆柔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他,但有时安静下来,抱着又长了几斤重量的灰,总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人总是贪心的,如果一开始江城就没有来过,如果他不曾在这房间里留下他的气息,她不会觉得这房子空荡,只是因为他没有出现。
花园外那扇色彩暗沉雕花繁复的大门阻隔了穆柔的视线,但她清晰地听到了围墙之内传出的女子铃铛般清脆的笑声。
附近的建筑颇多,地势又偏高,北风到这里找不到出路,开始回旋反复地盘桓着发出阵阵尖锐的嘶鸣,道路两旁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枯萎的黄叶纷纷扬扬地在半空中打着转,在冰冷入骨的月色下投下诡异的倒影。
感觉心里有条通道堵堵的,她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既是不敢,亦是不甘。
在寒风中伫立了许久,穆柔的脸被自己的长发鞭打得隐隐作痛。墙内的人正在向大门靠近,穆柔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想把自己藏起来。她拖着两条微微僵硬的腿踉踉跄跄着向一边的墙角走去,把自己掩埋在夜色中。
穆柔的视力不是一般的差,黑暗中跟半个瞎子无异,所以她看不见远处那两个女子的面容。她只能看到,他们三个人站在门前闲适地道别,举止亲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交叠在一起,构筑起一个外人无法插足的世界。而她,只能躲在角落里,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这半年来,穆柔和江城走得很近。他关心她的生活,关心她的事业,他带她走出作茧自缚的牢笼,把她带到阳光底下,将她引荐给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人,于无形中把她的事业推上一个新的平台。
她呢?他们的关系看似亲密,然而事实上,她对他依然知之甚少。她知道他喜欢看哪个电视频道,她知道他喜欢抽哪个品牌的香烟,她知道他最爱喝哪一种酒、哪一种茶,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依然徘徊在他的世界之外,找不到一条可以进去的路。
夜雾浓重,她就站在他十米开外的地方,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山高涉过,水深凫过,她才明白,山外是山,路外仍是路,她与他之间,始终隔着前尘往事千山万水。她也许,穷极这一生,都走不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