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去。着孩子面表情的脸,钟青叶忍不住心生懊恼,要是没有带他来就好了,但是习昃的身体里,有一种类似钢铁的存在,他依靠着那些钢铁,绝不会轻易倒下去。
钟青叶最最担心的,就是这孩子亲眼目睹了族人的一一死去,鲜血会蒙蔽他的心灵,纵然人活下来了,他也从此关闭了心门,再也不相信任何温暖的存在,而怨愤和悔恨,将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钟青叶用怨愤唤醒了他,却在同时恐慌着,他会被锁在怨愤里,永放生之日。
因为她亲身体会过这种怨愤的动力,着亲人死去自己却能为力的自责与悲愤会激发人心里最强的执念,所以才越发明白,那种一旦沦陷便再救赎的境地。就连她自己,都还没有解脱出来。
孩子,如果你也变成这样,我又该怎么去帮你?
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自己。
钟青叶缓缓眯起眼睛,着从远处一步步蹒跚而来的囚犯们。不管这些人以前拥有何等高贵的地位,何等常人法企及的尊容,在这一刻,他们不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是木然的、不见任何希望的死灰。
没有激动、没有悲呛、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在他们的脸上,钟青叶只能见绝望的颜色,漆黑的,没有任何光芒可言。
除了外表邋遢,表情死寂之外,论是老人还是孩子,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个人都是一副负载累累的疲惫模样。好似是被监狱的艰苦环境以及尊严被打落地狱的痛苦击倒了,他们虽然还活着,但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了。
有粗壮的士兵气焰嚣张的走过来,粗言秽语的斥责人群给囚犯让道,百姓畏惧他们手的刀剑,纷纷退开,习昃全身僵硬如铁,根本动不了分毫,为了不引人注意,钟青叶只得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他,随人群走到旁边。
囚犯的队伍缓缓走了过来,从钟青叶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侧头一眼,习昃乖巧的在钟青叶的怀里,原本还担心这孩子会控制不住出言唤人,钟青叶甚至做好了随时打晕他的准备。
但是很显然,她小了这个孩子,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要不是面色惨白的可怕,和拽着钟青叶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简直如同眼前即将死亡的,不过是些陌生人。
钟青叶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囚犯的队伍太长了,以至于一头都走上了断头台,另一头还不到尾巴。钟青叶抱着习昃走到可以见斩首台的地方,低头低声道:“如果受不了的话,就告诉我一声,我带你回去。”
习昃没有任何反应,瞳孔里黑漆漆的一片,眨也不眨的着高高的斩首台。
钟青叶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别太强撑,哭出来也没关系。”
习昃依然是一副没表情的模样,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除了目视前方,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钟青叶也转头向高台,第一批的死亡人员已经跪在了高台上,一字排开正好七个人,都是男人,年岁基本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应该就是这一次受到波及的辜官员。
在这七个人之后,还站了七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头上扎着大红的布料,三月的天色乍暖还寒,他们却只穿了一件红色大褂,下身是黑色的宽裤,胸膛上的黑毛扭曲浓厚,面上油光满溢,面表情的持刀站在七个死囚后面。
斩首台的后方,大帐篷内的三张檀木大桌后面一已经坐好了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男子,为首的一个一脸的络腮胡子,端正而坐,人人面表情。
围观的人群寂静下来,数双眼睛死死的着斩首台之上,钟青叶不知道别人的心里这一刻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习昃拽着她衣袖的手,几乎要把她的衣料扯破了。而她自己的心,也不受控制的高悬着。
终于,络腮胡子从笔筒抽出一支利剑模样的令牌,轻飘飘的一扔,令牌在半空划过优雅的弧线,哐当一声,落地声刺耳。
“午时三刻已到,吾皇御令,斩立决!”
那一刻,钟青叶的衣袖发出嘶的一声微响,被七岁的孩子,整个撕裂了。
形,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就这样,撕裂了。
那是属于西泠潋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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