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时兴起要听戏,大臣们也得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行人出了大殿往梅园去。
群臣的簇拥下,贤王还没走几步便开始晃脑袋,脚下一歪突然一个趔趄!
陆纪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了回来,嘴里不忘关切地问:“贤弟怎么了?”
“大抵是酒喝多了,脚有些软,让陛下见笑了。”莫谦然一手扶着脑袋,又一手捂着肚子:“小王肠胃有些不适,去趟恭房,陛下先行去梅园,小王随后就到。”
陆纪辰求之不得,大方地允了:“去,小顺子,跟着贤王身边服侍,若有什么异常直接叫太医瞧瞧。”
“谢陛下。”莫谦然也不复客套,拱了拱手后,返身径直离去。
目送那抹白影消失在夜色里,陆纪辰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下来。“他”僵着脖子发了会呆,尔后回首,直愣愣地看向西南方向——郁郁绿林中若隐若现的凤首雕花琉璃瓦熠熠,正是皇后娘娘的凤殿寝宫。
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样对她,会不会太情了?
“陛下,夜深了,外头凉,您可不能一直站在风里头啊……”太监总管躬身去劝,“要不,小的叫人帮陛下备辇车?这梅园离正殿还……”
“陶总管。”陆纪辰抬手,切断身后那人叨叨絮絮的话语,“他”捏紧了拳头,转过来的眼眸黯淡光。
一点哀伤,一点奈,一点……连太监总管都没能看懂的情绪。
“速速派太医去皇后寝宫为皇后瞧瞧,顺带给她开剂安神的汤药,皇后为朕的国事操劳了也有一阵了,是该好好歇歇了……”“他”声音温柔得棉花似的一丝一丝,与往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截然不同。
“是。”
太监总管正准备吩咐下去,步子还没迈开,陆纪辰突然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又扯了回来,俯身飞快在他耳侧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太监总管的脸色翻云蹈海般骤变!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的事,闭了眼睛压下心头的震惊,太监总管又恢复了波澜,点头领命而去。
“阿纪,怎么了?”
沈天浩蹭了过去,盯着陆纪辰脸上浮现的有些不自然的笑,剑眉立即皱了起来:“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与太傅,还要皇后都可以为你分忧!”
听见“皇后”二字,陆纪辰心脏狠狠一撞!差点呼吸不过来……低着头,“他”一手搭上沈天浩的肩,五指暗暗用力收紧:“答应朕,不要离开朕,不允许离开朕……不能!”
头一次见陆纪辰这般助的神情,沈天浩的心薄云般软了下来,他抬手,握住自己肩头的那支冰凉的手——小小软软的,仿佛还有淡淡女人香气。
沈天浩的黑脸很没出息地再次烧红,铁塔般高挺的男人小媳妇似的喃喃:“好,我答应你。”
绞缠交错的十指,似曾相识的温暖,全然不同的情感……深秋的皇宫,两个男子长久对视,眼中滚动的泪始终没有落下,最终渐渐干涸。
明黄一身的王者仰头,今夜,月圆如盘,星光璀璨。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挽云恍恍惚惚回了凤殿,正坐在床头发呆,便有人禀报皇上派了太医为她看看。
赵嬷嬷一个劲地道“娘娘好福气,陛下心心念念都是娘娘”,却始终不见皇后娘娘脸上浮现一丝欢喜的表情。
面表情地换下宫女服,往日滴溜有神的大眼睛此刻被空洞填满,挽云着了白色里衣便直接躺进被,只伸了一只手在被外。
赵嬷嬷心领神会,太医进寝宫后示意他只需把脉,需再扰了娘娘休息。
太医一听立即露出一脸苦色,小声道:“陛下赐了安神的药给皇后娘娘,吩咐了一定得熬好了送到皇后娘娘跟前,嬷嬷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
赵嬷嬷瞅瞅凤塌上双眼紧阖的挽云,回身低低道:“没看见吗?娘娘已经歇下了,那安神药还是……”
“拿来。”眼睛都不睁,挽云突然道。
什么都好,只要快点安静下来,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就行。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诡异的香,太医将药物交到嬷嬷手中,看着皇后娘娘起身,接过碗大口饮尽之后,这才俯身告退。
嬷嬷接过空碗,见皇后娘娘嘴也不擦,咕噜一下又缩回被子里,虽不知是什么惹了娘娘不高兴,但念及娘娘平日里对自己的好,叹了口气,宽慰道:“娘娘,陛下还是很疼爱您的,您别多虑了。”
挽云点点头,不说话。
赵嬷嬷明白皇后想一个人静静,便识趣地伏了伏身子,轻手轻脚离去。
外,莫谦然轻轻舒了口气,转身离去。
她没事,就好。
……
夜微凉,风清淡,月朦胧,宛如梦。
梦中,四周开始着火,热,一股不明的燥热灼得挽云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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