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爬到火山潭里,捞上一些稠稠的白浆,我负责将它们一点一点晾在洞壁上,直到整个洞壁都填上了块块白泥,他才停手。我还真担心他会把潭底捞空呢。
接下来,要让那些白泥在洞壁上晾个一、两天。也就是说,有一、两天是可以只须“聊聊天”,睡睡觉,吃饱喝足后还可以闹一闹的神仙日子啦!
如此逍遥的时光果然是过得极快。不过,两天时间,我和赤见却已“聊”到我们未来的五十年之后了!原来,男人也爱喝“浪漫”这种毒药。
等到墙上的泥稍干些之后,赤见便开始雕刻了。他拿出工具,认真地在一旁刻着。我不敢打扰他,静静在他身旁端详他雕刻时认真的样子。此时,我才真正地感到科学文明的好处,至少能有照相机拍下你喜欢的镜头。不像现在,只有努力地要自己多看几遍,生怕以后会有忘了的一天。
闲着也闷,我也干脆抠下块泥来学做泥人。虽然屡被“嘲笑”,但我还是有模有样地捏出了很多“怪物”。我替它们取了一个相同的名字——赤见!
很显然,战争是残酷的!我的“赤见”都被他统统没收,还将我扔进了火山潭。
于是,我便替自己暖暖地洗起了热水澡。而赤见也立即转回身子,红着脸继续雕刻了。我真爱他脸红的样子。
我不但自己洗,还替驮我们的马儿也好好洗了一个。玩到累,我就坐在赤见身旁打瞌睡。每次赤见一看到我累,就总会抓我过来,抱住我静静地休息一会儿或好好睡一觉。而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全身心地感觉到: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在洞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不过赤见摸摸水温就会知道现下的时辰。这几天,水温升高了些,大概进洞不超过五天吧!
赤见刻的白泥“真罗”美极了。泥质细腻、晶莹、润泽,雕工栩栩如生。真罗像已经完成了,可是赤见仍没有要高开的打算。因为这几天,闲下来时我就讲“罗米欧与朱莉叶”的故事给他听。他最喜欢头靠在我的腿上,手指玩着我的头发听我讲。他听得很入神。看着他闪亮的眼,我几乎也被自己的加油添醋感动了。
再过今晚,故事也就快结束了。
赤见裸露着健壮的肌肤,泡在水潭里。我静静地走到他身后,用手一捧捧地将水浇在他古铜色的脊背上。雾气缭绕中,他肌肤上凝满了一小颗一小颗晶莹的水珠。我是这样地看不够他,老是怕有一天会再也看不到一样。
我一边慢慢地讲述着故事的最高潮,也是最最悲剧的地方,一边轻抚他的背,帮他冲洗着。讲到结束时,他拉住我的手绕到胸前,紧紧地围住自己。或许是故事的伤感还是因为塑像的完成,我们忽然变得忧郁而依恋起来。总是要时时拉着对方的手,或者紧紧地拥住对方不肯放开。对这山洞也充满了眷恋,像是出去了便不会再来。
终于,由于食物的完结,我们还是必须回到现实中去。
我和赤见收拾起东西,准备出洞。赤见先把马牵过甬道带到冰潭,然后是我,最后他自己才带着塑像过来。当他到达冰潭,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跪伏在冰潭边,拿出他给我的匕首,狠狠地凿起冰面来。我也蹲下来看,冰面虽是透明,但却相当厚实,凿起了片片冰碴,才“波”地涌出水来。
赤见小心地将塑好的真罗像缓缓放进冰水中,又从怀中拿出另一个塑像。我奇怪地探头看着:“咦?有两个?”
赤见温柔地拉过我的手,把像放进我掌心。我仔细地辩认着:这个塑像和冰水里的塑像有几分相似,可是就有一些不同,哪里呢?我把像翻来覆去地研究。
赤见无奈地笑着摇头,帮我把像翻到底座,我凑近一看,像底细细地刻着两个字:东方。
“是我?”我惊喜。“什么时候刻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小心地捧着。
赤见抿起嘴,笑笑地低下头。
我恍然大捂,重重地捶他:“不学好!偷看我!”
赤见抓过我的手放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看着我。我立刻乖巧起来。小心地把像交还给他,飞快地亲了他一记便跑到一旁等他。
他呆了一呆,脸变得和我一样红。
他小心地将这个塑像也放进冰水中,站起来拍拍手,留恋地注视了一会儿静立在冰水中的我们,才走过来,拥着我一路退了出去。只等三个月后,塑像在冰水中被冻得成了形,坚固无比,就可以再来洞中拿回塑像,当然,又可以渡过一段浪漫的时光了……
出洞口,才发现此时正值清晨,温和的太阳才刚露出半个脸。
我一路唱着回程。享受着久违了的阳光,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重新踏上草地的柔软感,都让我想起从沙漠刚刚看到草地的那份喜悦。唯一不同的是,当时我的喜悦来自踏上了故土,来自我对寻家的希望,而现在,我的喜悦却全都来自赤见。
我已经不再幻想能有寻到亲人的一天。也许,上天要我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要我与赤见相遇吧!
我紧紧地握了握一路牵着的双手,回头看他,他也正深情地望着我……两人相视一笑。
我任性地靠着他问:“我们会很快乐是吗?不会像‘小罗和小朱’一样悲惨。他们下辈子能在一起吗?”
身后的赤见紧紧地拥住我,重重地点着头。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拉住我策马狂奔。对于他的动作,我已经习惯了不去问为什么?我放心地跟随他,哪怕天涯海角。
赤见没有带我回木屋,而是直奔进集市。
前面就是让我没有一丝好感的大庙和卡玛拉宫。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局促起来。赤见已下了马背,让我一个人坐着,他则快步奔进一间拥挤的店铺里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件精美的手工制毛毯子披肩走了出来,毫不避讳地披在我肩上。我肯定这里的人都曾经在那日经过我的面前,赤见的举动无疑使本来60%的回头率提高到100%。毕竟,我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取保待审”的囚犯。
赤见仍是兴奋地拉马继续向前走,比划着让我别着急。
嘹亮的钟钹声阵阵传来,我又听到那低沉的咒经声。闻着独特的烛火酥油味,我越发不安了。
赤见将马牵到禅房后院,抱我下马。我害怕地缩在他怀里:“来这干什么?我不喜欢,回去吧!”
赤见温柔地拥住我,抚着我的头发安慰我。他牵我向大庙正殿走去。那里正一排排坐满了诵经的僧人。他执意拉我走到了最里面。这是香火旺盛,供奉着一尊千手欢喜佛。佛像也身着地道的东桑服饰,红红的发挽成一个髻,镀金面的脸上是一双笑咪咪的绿眼。看起来似笑非笑,却又极其庄严。
赤见拿起供台上的一个灯台,加上酥油,点燃它,再用手指蘸了一下转回身涂在我的额头正中间。灯火映着他的碧眼,发出炯炯的光茫,似乎在向我诉说一个坚贞的誓言。他凝视着我,也将酥油抹在了自己额头。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灯台放下,将它和供台上千万盏灯放在了一起,它们一起跳跃燃烧着……
伴着诵经声,他从怀里拿出一颗用粗线系着的紫色水晶,神圣地挂在我颈上,拉住我一起对着神像膜拜。
我感激地做着这一切。这是我唯一一次怀着如此真切的虔诚,无尽的感激和无限的企盼跪拜了下去。
我快流泪了。
殿内钟鼓齐鸣。赤见拉我跑了出去。我们穿过一道道门墙、绕过一座座小塔。他拉紧我带我上了一路堆满经书,布满梯子的转经阁。
整个转经阁的墙壁上都用炫丽的色彩画满了一幅幅非常民族特色的精美壁画。
赤见放开我的手,推dao墙边堆放经文的书架,好让我一副副接着看个仔细。我边走边着迷地阅读着,赤见也乐此不疲地跑在我前面推dao书架。
随着壁画故事的延续,我们边看边上了楼梯,直到最高一层,才将整个故事看完。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桔色的夕阳透过白棉纸的窗棂斜照进整个阁楼,恰到好处地替壁画涂上了一层朦朦金光。这是一个东桑的神话传说:一对俊美的东桑男女真诚相爱了。他们快乐地在溪边玩耍、在山林嬉戏。当男孩向女孩的家庭提出婚约时,却遭到了拒绝。女孩被家人送到大庙请求僧人看管,男孩三番两次地来寻,都被僧人无情地打出庙门。头破血流的男孩跪在庙口不肯离去。女孩的家人出庙告诉男孩:他们早以许愿将女儿奉献给神舍,要将她送进卡玛拉宫,终生侍候法兰巫,这样,自小体弱的女孩才可得以继续生存,全家也能得真罗佑了!
男孩恍然大悟,也无计可施。他带了食物准备拼死救出女孩一起逃走。当他们逃到南木察脚下时,追赶的僧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无奈,他们只有进入南木察的圣地,那里是僧人不敢进入但却能将他们困住的地方。
男孩和女孩知道,一出圣地就会永世分离,不如就厮守在南木察的庇护下,直至死亡。
他们在圣地向南木察许愿:他们愿留在圣地,直到食尽最后一点食物,双双饿死。只祈求南木察允许他们,今生不能相聚,愿来生也可团圆。
于是,在最后一副图画上,在两人相拥而卧的尸首旁,生长出两株相互交缠的青藤。青藤顶上,两只白鸟比翼飞去。从此,许多不能相守的爱侣都来到圣地,在藤蔓下祈祷。变做白骨后又化成了无数对齐飞的比翼鸟……
暮色已渐入。赤见为我点起了烛火照亮壁画。其实我早已看完,可目光却久久不能离开那些凄美的画卷。
——那是怎样的一种以死鸣志?怎样的一种生死相许?他们灿烂的爱情是充满痛苦还是苦酿的幸福?
我完全被震撼了。
赤见抬着烛火,从身后环抱住我,头紧紧地埋在我的肩上。我偏开头用鼻子摩挲他的短发,闻着他的气息。“我知道,你带我来看这些,是为了让我知道,‘罗米欧和朱丽叶’的死亡并不是悲剧的结束,而是开始了来生团聚的幸福。”
赤见拥我拥得更紧了。我将脸轻轻地在他发上蹭着,他短短的头发擦过我的脸颊、唇边,痒痒的。
我忽然惊醒:自己是多么幸福啊!
面对整个墙壁上那些只能在来世相爱的伴侣,此刻紧紧相拥的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幸福?不去感激幸福?
我幸福得流下泪来。
我转回身,固执地望着赤见:“你,爱我吗?”
赤见的眼像是注满了深情的碧潭,深深的望不到底。我就是掉进了他的深潭里,一生都逃不出来了。
他凝视着我,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泪珠,肯定地一点头。
我却仍固执地不放过他:“那么,你要我吗?”
赤见眯起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愿去解释了,我现在只想、只想好好地爱他。我略一偏头,“呼”吹灭了他手中一直抬着的烛火。顿时,四周安静了下来,一片黑暗。只有月色透过窗棂隐约地射进淡青色的光来。光影映在壁画上,映在满地凌乱的经文上,映在赤见的眼中,我的脸上。
我试着勇敢地靠近他,打掉他傻抬着的烛台,并让他的手环在我腰际。一阵凉风吹过,我觉察到自己和赤见都身体滚烫。
我拥紧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我幼稚地说着,并踮起脚轻轻地用唇碰了一下他的脸。他急促的呼吸让我不知所措。
“或许,我们该马上回去?”我想,我已经在勾引他了。
他没有动作,仍是圈住我呆立着。
也许我的举动吓倒了他,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我们……回去吧。”我欲离开他的怀抱。
“啊!”我惊呼出声。赤见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更用力地拥紧了我。在我还不能反应过来时,他已将我熟练地扛起,急奔下楼。我只能闭起眼,抓紧他的衣襟。
夜风,在我身侧掠过,却吹不熄我们身上散出的热焰。
终于,我们停了下来。我轻轻张开眼,这里仍是一座殿堂,唯独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供奉仍何神像,也没有一个沙弥;壁上绘着炫丽的图案,尽是对对恩爱的男女;地上铺满柔软的毛毯,四周挂满了层层白绸;连门窗上都密密的用白绸遮紧。
赤见轻轻放下我,拉我慢慢走上殿堂,那里放着一盏巨大的烛台,两根火烛并成一根灯芯正“滋滋”地燃烧着。
他牵起我,手把手地拿起烛台旁的一个白棉罩,将它罩在了烛火上。整个殿堂刹时都变成柔和而温暖地桔色。我紧张地低下头,借着昏黄、暧mei的光亮,看着自己露出的半截光滑的脚背……
昏黄中,走过来另一双脚,离我那么近,灼人的热浪卷袭着我……
赤见伸出手,用力将我拥住,他紧拥我逼我一步一步后退……滚烫的身躯将我完全紧贴在壁上,单手环过我的头垫在我脑后,另一只手炽烈地抚着我的脸颊……我的眼……唇……然后停留在我的颈上。他慢慢用力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清他的唇:这——里——是——“苏地”,是——“天堂”——的——意思。东——桑——男——子——壹——生只——能——来——壹次,带——他——最——爱——的——人。所以——“苏地”——也——有——“归宿”——的——意思。我——只——娶——壹个——妻子,盟誓夜——也——该——在——这里过。
他说着,俯下头,柔软温暖的唇碎碎地落在我的额头、眼睑、下巴上。我紧张得浑身不能动弹,只知道紧抱住他的腰。他抬眼直视着我,我最爱黑夜中赤见的眼,总是那么光茫万丈。我忍不住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划过他的双眉,他的鼻梁,直到他的唇……
我们是如此珍爱对方的每一寸肌肤!他用唇轻轻衔住我的指尖,不让它逃走,珍而怜之地亲吻着,眼神却还没有离开我的眼。我快被他迷醉了!当他咬住我的指尖,轻轻啃咬的时候,我不禁轻呼出声“哦”我吁出一口气。
赤见马上迅速地捉住了我的唇,狂热地甚至野蛮地让我不得喘息!他是火!一定要点燃我的火!
我激烈地回应他。我将手探进他的衣襟,触摸到他健实、火烫的肌肉时,他喉咙深处立刻发出了一声低叹!
他滚烫的手指每抚过我一寸肌肤,都会令我肌肤猛烈地燃烧起来!我剧烈地喘息着,任由他将炽热的唇留在我的耳背……颈下……肩上……
一阵凉意,我知道,此时已衣衫尽褪……
我们倒了下去,倒在满地柔软的毛毯上,拉下了层层刚才还正随风鼓动的白绸。它们顺从地覆在我们身上,成了我初ye柔软温暖的床铺。
满壁的爱侣是我和赤见爱的见证。
我们急切地让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贴紧对方,我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思维,知道自己要什么。赤见啊,赤见!这又何偿不是我的“天堂”我的“归宿”?
我所有对赤见的爱,都凝聚在一阵嘶裂的疼痛中,被释放了出来。
“啊——”我不禁痛苦地叫出了声。
赤见立即停止了动作,小心地凝视着我。在他爱怜的眼里,我不禁泪如泉涌。
我挺起身子,颤抖地抱住他:“你知道我爱你吗?”
赤见抱住我。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的泪一直在流。“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只一声……”我抱紧了他,泪滴在了他的肌肤上。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低,也很简单,可对赤见却是极其为难的要求。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
赤见静静地抱住我,静静地凝视我……
我倔强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爱我,就别停下,让我感受到——你在爱我!”
赤见低下身子,仍长久地、长久地凝视着我,他的眼睛闪烁成我见过最美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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