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清雕的呀。
“搞这种荒唐事情不是你的作风么?现在本事大了居然能弄到圣旨。跟你讲了很多次,你大哥是要继承家业的,要玩找别人玩,别把他拖下水。”
爹一口咬定是我做怪。好吧,算你火眼金睛。我还是从实招了,反正有圣旨在,你奈我何。
“爹……”文长轻声唤道,“这件事情跟小离无关,其实是我……”
“远儿你怎么跟他一起胡闹呢,还把清雕公子搭上,太荒唐了!”爹的口气在面对文长时永远硬不起来。赤裸裸的差别待遇啊!
文长依旧轻声而坚定地说:“这不是胡闹,事情就是这样。我跟他,很早以前就打算……”
爹还没反应过来,“远儿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跟他是一对。”清雕利落的一句话把爹打入地狱。
“反了你们!先冷静冷静再说。阿福把他们两个带到柴房去住几天……”顿了顿冷眼瞟向我,“还有看好莫离儿,别让她惹事生非。”
我为他们赔上了自由。
想我堂堂离小姐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说看好就看好,你说不要惹事生非就不要惹事生非么?这么多年当我白混的?笑话。
我把福伯迷晕了,轻手轻脚溜到柴房附近。
虽然月色昏暗很难视物,不过我还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看来爹这次真的很生气。
花了点时间进柴房,看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我苦笑,果然无时无刻不在花前月下。爹没把他们俩分开关禁闭真是失策到家了。
“吃的呢?”清雕劈头就问。
“什么吃的?”我又不是进来送饭的。
“那你来干嘛?”他显然不欢迎我打扰他们。
我好心好意想放他们一马,他大爷还好心当成驴肝肺。看来我要重新考虑让文长跟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走是否明智。
“小离,爹娘怎么样?”文长还是很孝顺的。
“他们不错啊,至少还没被你气死。”这是爹的原话。
清雕哼了声,这家伙就是不买账。怎么说也是丈人丈母娘吧,就不能识趣点卖个乖再伺机把文长拐跑么。
我到底是站哪边的呀?自己也糊涂了。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看起来不像是爹娘叫你来的。”
还说呢,这间柴房被爹下了重重关卡。先是周围布了五行八卦算了我半天,连手指都快掐肿了才进得来。然后对着柴房门闩上的改良版九子连环锁抽搐,这绝对是我平生解开的最麻烦的一把锁!
“这么说,你是偷偷潜进来的?”
“爹娘这么精明,当然知道我会站在你这边。连我也提防,光是这把九子连环锁就够要命了!”
在角落里无所事事的清雕问:“你到底来干嘛?”
“我来、放你们走。”这话真是鼓足勇气说出来的!
“要消遣找别人,大爷现在火气大着呢!”大爷还不信我是真的想让他们暗渡陈仓。
拜托,我就是要消遣也只会卯着清雕,没道理把文长一起拖下水吧!
“不信拉倒!”爱走不走,走了我还要收拾烂摊子呢。私放莫家继承人这顶大帽子绝对能把我压死。
“要是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还是文长有良心,知道关心妹妹的处境。
大不了在这间房待上一年半载,老爹年纪大了想象力有限,是不可能搞其它花样来整我的。“无所谓啦,你走了我就是下一任当家,他们能拿我怎样?”
文长犹豫不决:“可是……”
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不是你,大哥你还在这边拿捏不定!“走啦,这里不适合你!再说毕竟有赐婚的圣旨在,爹娘能拿我怎样。”莫园虽好,始终不如山高水长。这不过是一顶漂亮的笼子,金丝雀这种身份,不适合文长。
“走吧!”清雕拉着文长就走,“你就成全你妹妹难得做的一桩好事吧!”
怎么说话的?这是对再生父母的态度么?我大人大量在这种关键时刻决定不跟他计较,右手一指,“马房在那边。”再把手上的小荷包交给文长,“我的私房钱不多,省点花能撑上十天半月,往后你们就要自食其力了。”
“小离……”文长眼泪汪汪。
我挥挥手,“好啦,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放心吧我们绝对有再见的一天。”
“算我欠你个人情。”
能让清雕说出这句话我当真死而无憾。
“他,就交给你了。”我指指文长,“相信你绝对能制住他。”
他抱拳道:“好说。”
“走吧,现在月黑风高最适合私奔了。”私奔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我会想你的,文长。”
文长一步三回头被清雕拖走,我站在风中目送他们远去。这是多么诗情画意的一幕,如果没有那一声马嘶……
“莫离儿,你这死丫头在干什么?”爹的狮子吼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依然清晰。
我掏掏耳朵。他们走了……我完了……
今夜的月亮,好圆呀……
「因莫园整体状况不良,生活作风懒散。故重新实施家规。
内容如下。
第一条、未经当家允许,不得擅自离开莫园。
第二条、长幼有序,遵守规矩。
第三条、从基本功夫开始训练,为强身健体必须努力学武。
第四条、正常作息,不得在入夜喧闹影响大家休息。
第五条、不得逾越上下之礼,众人须各司其职。
第六条、充实文化修养,重点培养诗词歌赋及琴棋书画的技能。
第七条、女子须掌握女红技能。
以上家规仅针对莫离儿。莫园园主掌握最终解释及审判权利。」
莫离儿盯着面前这张轻飘飘的纸笺,欲哭无泪。
这一纸家规的起因自然是文长那档子事。
在清雕文长走后的某一天,莫离儿忽然心血来潮地问她爹:“爹,如果娘是男人,你是不是就不娶她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莫园主正为儿子被拐跑一事暗自咬牙,身为罪魁祸首的女儿还没心没肺地问了这么一句。
正是叔可忍婶不可忍!莫园主虽然宠爱女儿,但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于是一气之下跟夫人撰写了一套家规,每一条都针对他们家那位古灵精怪的离小姐。
这一剂猛药让莫离儿彻底绝望。
不就是放文长跟清雕一起私奔了么,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的修理她咩?竟然搬出这么一长串家规,末了还来一句“以上家规仅针对莫离儿”,摆明了跟她秋后算账。
说什么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错,什么迂腐思想嘛!真是越想火气越大,如果爱是错,那什么又是对呢?莫离儿一把抓起滚烫的茶杯还不自知,倒进嘴里的热茶烫得她直吐舌头。
莫离儿恨恨地想,你莫大老爷有脾气,我莫大小姐就不能有脾气么?想把她桎梏在大家闺秀的条框里,别说门没有,窗户都没一扇!激气,狠狠把杯子摔个粉碎。
说到底,这纸家规也只是迁怒。莫离儿只能自认倒霉,她就当替文长的幸福尽一点绵薄之力。他们兄妹两个,至少有一个可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既然她有舍己为人这么大无畏的牺牲精神,那作为受益人的文长应该要知恩图报一下吧……
“哼,家规!”莫离儿脸上浮现跟清雕学来的冷笑,“老娘就犯规给你们看!”
收拾了一些衣物,胡乱塞了把细软,顺手抓起挂在墙头的宝剑,莫离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跨出房门。
小小的莫园怎么可能关得住她离小姐呢。
风和日丽、峰峦滴翠、碧波荡漾、草木葱茏、鸟语花香。
清雕是极会享受生活的人,即便隐居也找到一片桃花源般的地方。
“啊——这里真的很漂亮呢,可以多住一阵子。”虽然离家多日,莫离儿的怨气还没有平复,“什么乱七八糟的家规,哼——”
过门是客,不过离小姐显然没什么做客人的自觉。伸手推开院落的柴扉,径直往竹屋里大踏步向前。
“滚。”清雕只说了一个字。
莫离儿当然不依:“喂!喂喂!好歹我是文长的妹妹!”
“那又怎么样?”冷笑。
“我、我对你们可算掏心掏肺了。”岂止啊,简直连心肝脾肺肾全都掏出来了。
冷美人继续冷笑:“是啊,狼心狗肺。”
“你、你可是我哥夫啊!”像八爪鱼一样扒在房门上,“你不能见死不救。”
“行啊,你先死给我看看。”
屋子里另一个人面红耳赤:“咳咳咳……”
“哥,我来看你啦!”连忙搬救兵。莫离儿窃笑,要对付清雕还不容易么,把文长抬出来一切搞定。
“哎,让她进来吧。莫园,离这里很远。”清脆的声音掩不住落寞。
“本来就是嘛!我对你们两个也算掏心掏肺了,清雕哥哥不可以忘恩负义哦。”莫离儿作西子捧心状。
“对啊,掏出来是狼心狗肺。”
莫离儿怒,想追上去捶清雕几拳。无奈身量不高力道不大动作不快,当然更怕男女授受不清。当着她老哥的面总不能对“哥夫”动手动脚吧。
文长披着一袭披风躺在竹椅上望天。屋子是两人一起动手造的,房顶有天窗,天窗下则是一方小水潭,有些鱼虾肆意游动。
莫离儿一直很喜欢这个布置。上可观天下可观水,人生享乐也不过就是如此。
“爹娘好么?”这是文长每次见到莫离儿后的开场白。
莫离儿撇撇嘴:“他们最近闲得发慌,搞了一套要命的家规,想把本姑娘框死在园子里。”
“你不是还没死么?”清雕替文长端了碗凉茶,顺便也给了莫离儿一碗。
离小姐一手抄起茶碗很不淑女地咕嘟咕嘟灌下肚,“如果继续在园子里待下去很快就会死了。”
“离小姐,就算你家压迫你也不代表你能上这里来混吃混喝。”
莫离儿暗骂清雕没人性,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摆出一张笑脸好话说了长篇。总而言之就是她离小姐不爽作为直系亲属的他们有责任有义务让她开心起来。
“不如我们去后山玩玩。前阵子清雕打猎的时候发现一处温泉,你肯定喜欢。”文长爱怜地看着有崩溃表情的小妹。
“啊呀那真是太好了。”莫离儿咧开嘴刚想舒畅的大笑却被清雕的寒气煞到,“呃,这个,还是,再说吧……”有段日子不见怎么清雕的眼神更凌厉了呢……“啊,忘了说。”她把随身佩戴的宝剑解下扔给文长。“上次问你借这把剑回去玩,没想到玩出了花样。”
清雕与文长不语,等着莫离儿下文。
“你师父在这剑的剑柄里藏了些东西。”
文长发问:“为什么……”
“你是想说问什么会在剑柄里藏东西?这我怎么会知道,你得去问你师父。”
“不是,为什么你会没事把剑柄挖开看呢?”文长眨眼作迷糊状。
莫离儿搔搔头,“这个么,因为江湖传说里名剑的秘密总是会在剑柄里嘛!所以我就试着拆开看看咯,没想到真的有玄机。”
清雕暗想鹰眼剑客真没创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智力问答时间,你们猜。”莫离儿存心吊人胃口。
文长想了想,“藏宝图?”
“虽然这是很普遍的答案,不过你师父没选择这个。”
“剑谱之类的武功秘籍?”
“作为剑客收藏剑谱的确合情合理,不过也不对。”
“通敌卖国的罪证?”
“你说书呢?离谱!”
“难道是什么稀世珍宝?比如夜明珠、前朝玉玺……”
“夜明珠还能藏,不过玉玺就大了点。”莫离儿朝文长摇头,“你以前用剑的时候没发现有声响吧?”
“那倒也是。”
“所以咯,再猜再猜。”
“别为难他了,直接说。”清雕受不了继续听文长天马行空的猜测,举手投降示意莫离儿公布正确答案。
“的确是想一辈子也猜不出来的呀。”莫离儿笑笑,摸出一个荷包,“东西就在这里面。告诉你们,这、是、一、封——情、信——”
“这不可能。”文长喊道。
清雕抿嘴笑,“你师父真是好创意。”偏过头问莫离儿,“谁给谁的情信?”
“当事人之一自然是文长的师父。是一个你们绝对不会想到的人,给鹰眼剑客的情信。”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句话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随口说说而已。”
文长咋咋呼呼地叫:“哇,清雕,这封信原来是你师兄写的。”他回忆了下清雕的师兄,实在很难跟写情信这种缠mian旖ni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果然。”当事人之一的师弟作胸有成竹状。
莫离儿大吃一惊,“原来你知道?”
“听师父提到过,就是不大确定。”
“怪不得老是对鹰眼剑客有兴趣呢,当初找上文长就是存了打听消息的心思吧?”莫离儿偷笑。
清雕冷眼,“你专程过来挑拨离间?”
“不开玩笑了,话说回来真的难以置信,沈芦这么一个不太正常的人居然也会搞这么缠mian旖ni的花样。”
“小离你以前都直接骂沈芦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怎么现在口气一转好像对他没那么咬牙切齿了?”
莫离儿淡然笑道:“一个会去爱人的人就算变态也有限。我想他只是用错了方法。”那封信上写得很清楚,沈芦暗恋鹰眼剑客多年,但碍于世俗原因无法表达。他想出一个方法让鹰眼剑客能一辈子记住他——
“你的意思是他会搞那场蛊术比拼还有先前一大堆事情是因为师父?”
“或许吧。既然清雕能凭一把佩剑认出你是鹰眼剑客的徒弟,沈芦这么关心你师父当然也知道你就是他心上人的传人。如果他对你做一些比较……难以磨灭的事情,那你师父应该会恨他去找他算账之类的。其实他也很可怜。”
清雕拿眼角睨她,“你这么认为?”
“为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原谅的。更何况,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们一样幸运。”莫离儿有些怅然。
爱若看不见,就让恨来成全。
“他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就是为了让师父去找他算账?”单纯的文长显然不能理解沈芦的心计,“他可以直接跟师父说,也许结果并不是那么糟糕的。”
“这种事情有谁能知道呢。”
一阵沉默。莫离儿仰头眺望见方的蓝天。
“喂,清雕。”
“干嘛?”
“我想,那个时候他可能已经准备好自尽了。”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输给我的本事而是输给了自己的心?”
清雕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他生存的意义只是为了让他认为重要的人记住他的曾经存在。这样推测的话不无可能。我当时不在场,你们仔细想想他是不是真要文长的命?”
文长手托腮思忖良久后幡然醒悟道:“好像不是。虽然整个过程恶心得我不愿意回想,不过他没有真的危及到我性命。也许他真的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还有,我时有时无的内力也是他帮忙彻底贯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