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了解不多,只知道那是苗疆一种能害人的毒虫。
“通常蛊有十一种:蛇蛊、金蚕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
我佩服之余大为不解:“为什么你对蛊毒这么了解?”
“曾经在苗疆待过几年,耳濡目染。”典型的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
我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庄主是中了蛊毒?我看他的症状和中毒差不多。蛊和毒有什么区别?”
“蛊一般是虫蛊,毒就有多种,常用的有药毒和虫毒。至于为什么我会说庄主是中蛊而不是中毒,那只是猜测。”
亏他把推测说得比真相还像真相。“制蛊术复杂么?”听起来好像巫术。
“大多在端午日制,乘阳气极盛时制药,可以致人病,严重者死。多用蛇、蛊、蜈蚣之类来制蛊,一触便可杀生。”
“好深奥,听不懂。”他说得似乎很专业,不知道会不会做。
清雕摊开他好看的手掌往我眼前比了比,说道:“六十两。”
“什么六十两?”怎么忽然冒出来六十两?
“你问了我六个问题。一个问题十两,不贵。我还能保证回答详尽准确。”
这算哪门子详尽准确?我问他怎么知道庄主中蛊,他竟然说是猜测。这还叫详尽准确?
清雕仿佛知道我在暗地里揪他小辫子,悠悠开口:“就算有个问题我没给你信服的答案,不过剩下的五十两你还是要还我的。”
奸商!完全的奸商!
“你事先可没说要收银子!”认得他真是我平生最大的祸事。
“我也没说要跟你谈庄主的问题。”他比我还有理。
“你……”我一时词穷,“我、没、钱。”一字一顿字字血泪。
清雕一脸勉为其难:“看在你是文长妹妹的份上,破例一次允许赊账。”
什么叫登鼻子上脸我算认识到了。这煞星!
“文长!”他还有没有义气啊,看着我被清雕恶整一把也不吭气。我们到底是挂名兄妹好咩?
左看右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他不见了。”
废话我要你说啊,长眼睛的都知道他不见了。不过念忘山庄人生地不熟,他能去哪里?
我气急败坏地对清雕吼:“你就不知道帮忙找找,还有闲情喝茶看把戏!”
“他有手有脚,会跑到哪里谁都不知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成天惹祸上身,万一搞出什么花样怎么办!”我实在不放心文长独自在山庄,碰上一些不讲理只动拳头的武林“高手”就不好办了。
清雕还是维持他喝茶吃点心的优雅形象:“你能跟他一辈子么?总要让他一个人试练。不让他自己收拾一次烂摊子,他就不知道节制。”
虽然清雕的话不错,可是……“你这人真冷血,你们不是很要好么?我怎么觉得你对他事不关己一样?”
清雕只是哼了哼,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态度?说不过我就走人。哎呀,管他这么多干嘛!先把文长抓出来要紧。他的霉运我可是能用血泪见证的,如果一不小心误闯禁地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谁都保不了他,这可是走江湖的大忌。
凭着记性把念忘山庄的死角都逛了一圈,却没看到文长。难不成夹在人堆里我没注意到?这不大可能,文长虽然身材不高,不过相貌还是很漂亮的。在一群草莽样的江湖人中会显眼才对,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问了山庄各入口的守卫大哥,都说没看到有这号人物来过附近。再说少庄主下令不能放任何人出庄子,他们盯得比平常更紧,不可能有人溜出去。
不过少庄主也不全然聪明,即使时刻有守卫列队巡逻山庄的各个角落也不能保证滴水不漏。我手指墙头问一个守卫:“如果有人轻功很高从墙头翻出去怎么办?”
“夫人别小看了念忘山庄。少庄主早有交待在每一处墙头抹上西域特产的软骨香,只要在墙边徘徊就不可能不吸入这种无色无味的软骨香,内力也就泄得一乾二净了。”
我对刘少庄主肃然起敬。
只要毒害老庄主的凶手还在山庄之中,那么理论上是不可能逃出去的。难怪少庄主敢冒大不为阻止庄子里的宾客出庄,原来是有十足的把握瓮中捉鳖。
可是……文长跑到哪里去了?整整一圈搜寻下来还是不见他人。
“夫人问的是文长公子?”在我不懈努力下终于从管家口中问到了文长的下落。
“对啊,老先生知道他在哪里么?”文长你皮痒了,敢让本姑娘劳心劳力在庄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了半天,不给我个合理解释少不了一顿教训。
管家立时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文长公子可是神人啊,庄主能保住性命全靠他。”
文长是神人?庄主保住了性命?我没听错吧?!
麻烦精文长保住了活不过半个时辰的老庄主的性命?
真的假的?!
“夫人请受小老儿一拜!”管家激动地当场下跪,我开始相信文长的确救了庄主。
“老先生不必多礼。那文长他现在何处?”我一把扶起几乎拜倒在地的管家,拜托你快说他在哪里吧,文绉绉地扯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告诉我。
管家抹了把眼泪吸吸鼻涕回答我:“公子应该和少庄主一起在庄主的屋子里。”
居然跟少庄主也攀上了关系。文长的交际功夫不容小觑。
问清了庄主屋子在哪里我一刻不停冲过去。虽说文长保住了老庄主性命,谁知道他做了什么!
文长,可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推测的人!
象征性敲了敲门,下一刻我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打扰各位,听管家老伯说我小弟在这里,他没闯祸吧?”
搭理我的是刘星。“姐姐这话真谦虚,有文长兄这位高人在此才得以保住家父的性命。如果这也算闯祸的话,刘星倒想全天下的人都闯祸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他家老头子是真的没有性命之虞了。
文长盘腿坐在床上替正在打坐的庄主运功。我没看出来是逼毒还是疗伤,只能问刘星。
“文长兄在为家父疏通穴道。这毒着实奇特,竟然封住人体穴道克制内力,不然以家父身手也不会如此轻易中招。”
清雕说这是蛊。蛊术本就玄妙,能封住人体穴道的蛊虽然不曾听闻倒也未必没有。
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就文长那个稀里糊涂的脑袋和时有时无的内力他凭什么救了庄主。
“文长兄慈悲心肠,见到家父遇害当即找到我说他有一颗三花丸能救家父一命,并尝试以内力将毒逼出……”
“三花丸?”就是用天山雪莲、优昙花、七色紫萝三种奇花调配而成的三花丸?医书上说能治百病解百毒。虽然做不到起死回生,不过续命延年不在话下。传说天下间只有医神一脉掌握冶炼之术,目前江湖上也就流传十几颗而已。
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文长会有?!
而且他二话不说就用来救人?!
“文长!”看来他要解释的问题还不少。
刘星扬手拦住我往床边靠:“姐姐千万不能在此时打扰他们,走火入魔的话轻则残废重则毙命。”
呃、忘了他们两个在运功……还有、我忽然想起来,刘星一口一声“姐姐”是什么意思?他跟文长拜了把子?
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种鸡毛蒜皮的时候,我对刘星说:“我不方便在这里打扰,等文长替庄主运功结束之后劳烦少庄主跟他说一声到大厅来找我。”
刘星应了声,眼光始终没离开床上打坐的两人。
我在花园里逛了圈,再悠悠踱回大厅。清雕在人少的角落喝茶,还是一脸冷漠的表情。
他就不能换个表情?整天拉长一张麻将脸给谁看啊,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他几万两银子一样。
“喂……”刚想告诉他我找到了文长,他却忽然瞪大凤眼。
我什么也没做呀?这么诚惶诚恐地盯着我干嘛?
我不爽,用力回瞪。
原本充斥着说话声的大厅霎时安静。
我知道出了状况,连忙回头。
老天啊,我胆子虽然不小可也经不起这样的吓法。
我、我、我竟然看到应该早就是个死人的刮地将军出现在门口,他还挟持了一个中年大叔。
而这个中年大叔,他是——
想知道是不是在做梦或者出现幻觉,有一个很俗气却很有效的方法。
我用力掐了一把大腿,差点疼出眼泪。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刮地将军没死!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他怎么可能没死?十几天前在双喜楼他明明倒在我面前,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身下的鲜血。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当时文长也在现场,我们都看到刮地将军被几个护卫推搡了半天都没动静。
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死么,还是说,他的确是死了,那么现在他就是死、而、复、生?
明明是初夏的天气,我却从头冷到脚。
刮地将军脸色青白,这种脸色、很像……僵尸……
我有点头晕目眩,靠着墙壁勉强还能保持站立姿势。
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想必早就两眼翻白晕过去了吧?
碰上这么诡异的事情,我现在真的很想晕过去。为什么我的身体健朗,不给我晕过去的机会!
对了、找文长。文长他来救我,他也看到那时的场面。文长、文长……
文长不是应该还在庄主屋子里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出现在刮地将军身后不到一丈的地方?
我已经有晕过去的趋势了。
偏偏被挟持做人质的中年大叔还喊了一声:“小离!”
结果我眼前一黑,终于还是晕过去了。
立马有人扑过来掐我人中,毫不留情地狠狠用力。
死清雕,别以为我晕过去了就不知道是你趁机整我。这笔帐我们先记着。
感觉到被人腾空抱起往什么地方直冲,然后触手一片柔软,应该是被安置在床上了。
人中快被掐爆了,我猛地睁开双眼让清雕吃了一惊。
没工夫得意刚才扳回的一成,我睁眼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爹怎么样?”
“你爹?”清雕重复我的话,当即明白了我所指,“就是那个被挟持的大叔,吓得纹丝不动的那个?”
爹啊你真没用,被挟持就算了还让清雕揶揄。
我没好气地翻白眼:“对啊,那位大叔就是我爹。”
“他有些痴呆。”
要不是我现在浑身无力,早就一脚踢飞你个臭嘴巴。
清雕面带微笑,在我眼里成了冷笑:“他认不出你。”
废话,我现在可是一张三十多岁的老脸好咩?莫家家规里有一条是不准家里成了亲的男人看别的女人,老爹可是兢兢业业遵守了二十年。他才不会来看我。
“而且,他对着文长喊小离。”
这才是重点!
“我爹呢?我爹在哪里?”纵然软成一滩泥我那狮子吼的功力还在,吸口气扯开嗓子大喊:“爹——”
角落里有个声音答应了:“吼什么吼,我没耳背!”
真是爹的声音!离家这么久再听到亲人的声音,我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爹拨开围在床边的人走到我面前,往我脑门上甩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啪——”在偌大的屋子里还能听到回声。
清雕破功,我听见“噗嗤”一声轻笑。
“呜,爹,很痛哎!”人家晕了才刚醒,还虚弱得很,你老人家就不知道温柔点。
“小离。”爹展开双臂拥住我,“小离。”
爹的怀抱很宽厚很温暖,我都不想把头探出来。
无奈某人的视线太过灼热,我只好伸出头对他吼:“看什么看,没见过父女重逢的感人场面呐!”
真意外,清雕居然没有回敬我,只是退到一边默默看着我和我爹。
“呃、小离,你能不能把你脸上那层皮揭了,爹看着不大顺眼。”
哦、哦。“文长,来帮我把这脸皮卸了吧!”
文长依言过来,绞了条湿巾子替我一点一点擦脸。爹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喂,虽然家规上写不可以看别的女人,可也没说你能盯着男人这么死命地看。
“爹,我很想你。”现在不说点好听的,回家我就惨了。
爹甩都不甩我,继续看文长。
我窝火,“爹,小离在外头吃了很多苦。真的、你看……”我正想着怎样才能证明我的日子的确如我所言不那么好过,不过徒劳无功。
第一、我仍旧细皮嫩肉,怎么看都是一个千金小姐。而且这段日子我过得非常滋润,皮肤白嫩的程度有增无减。
第二、我爹还是盯着文长,连余光都没往我身上瞟。
我、要、出、离、愤、怒、了!
“爹,你在看谁?我才是你的孩子好咩!”大声吼出来,语带哭音。要不要意思一下再流几滴眼泪?
“他也是。”
什么?
什么什么?
“爹,你说什么?”
爹总算把视线转向我了,他带着点抱歉的口吻:“小离,其实你不是我跟你娘的独生女儿,在你之前是有个哥哥的。”他指了指文长,“看看这张脸,说你们不是兄妹也不会有人信吧。”
文长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大叔你对着我叫小离呢。”
“没想到远儿的功夫这么好,竟然三两下就把我从那人手里救下来。”爹欣慰地拍拍文长肩膀。
远、远儿?
“大叔知道我叫文长啊?”“听小离的叫法,你是叫文长?”两个声音同时问对方。
我再次被忽略。
“等一下。”我打断他们,“爹你是不是应该先说明一下,他——”我瞪了眼文长,没想到当初一语成谶,他真是我哥呀。“他怎么变成了龚文长。”
“龚文长……你跟你师父姓龚吧。二十年前我跟你娘两个人有事去天山,结果半途遇到土匪……”
这年头到处有土匪。爹啊,我们莫家的人跟土匪特别有缘。
“然后大叔就把土匪打得落花流水了。”文长接下话茬。
笨,要是爹有这么好的武功怎么可能会被刮地将军挟持?
“呃、远儿,其实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了。你能不能别叫我大叔,我可是你亲爹!”
文长乖巧地点头:“哦,爹。”
爹差点老泪纵横。
爹这副肉麻兮兮的样子我看不下去,连忙问他:“娘呢?”
“你娘这几天身体不好,留在园子里休息。你这丫头一声不吭就跑出去,我们派人到处找你一直没有消息,你娘这身病是急出来的。”爹给了我个白眼。
我错了还不行么?
是聪明人就不会在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上多绕圈子。“爹,你继续往下说好不好?碰上土匪之后不敌,结果被绑进了土匪窝?”多半就是这样了。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