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想出这一招的!”
最前边的那个女孩子,低垂着头,但还是掩不了满脸的泪水。她那肚子上垂一条血染似的红布带直挂到裆下,身后从头上悬下一片长长的绿布拖扫着地面。那片绿布(腰部被一根布带勒着),从腰部向下越来越窄,尾稍被剪成了一根细细的长布条……
霸爷别出心裁的这一招,着实让赶集的人多了见识,人们惊惊咋咋地议论起来。
“唷,又是一朵‘额头花’!——看清没?”有个尖嗓子扬起手臂指指点点。
“‘额头花’?‘额头花’是什么花?在哪 ?”也有见识少的。
“‘额头花’——你不知道?你睁大眼睛——最前边的那个,额头上已被烙上了印记——是‘梅花图案’——永远褪不掉的。远看铜圆般大小;近看,‘蛇头钻花心’——老蛇头钻进花骨朵里去了哩,嘻嘻……”
“那十几个女人都是他的妻妾,为什么别的女人——偏就烙了她?”
“嘻,你去问霸爷吧……”
有人看着看着,信口编出个顺口溜——
前裆挂红好羞怕
后背拖着绿尾巴
霸爷玩过留印记
看谁有种敢碰她
……
“老东西,手段真够绝的:这花一般的女孩子——额头上……嗐!她这一辈子可别想再做回人了……”有人看着这年轻漂亮的姑娘那羞愧难当却又宁死不屈的倔劲儿,不由心生几分怜悯。
也有人为她惋惜:“唉,这丫头也真是的,傍上这么个有钱有势的阔老爷子,吃的,穿的,玩的,乐的……哪一样不占头份?人上人哩!她太不懂事啦——一定是惹恼了老财主……”
“你这话对了一半。有的人,日子是过在身上,图的是吃穿;也有人,日子是过在心上。这么个人见人爱的闺女,能没有小伙子追?听说她被抢过来没几天,就有个穷小子,夜里头潜进了‘万福门’,企图跟霸爷玩命……”
结果,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还真就把小命给玩丢了:霸爷恼羞成怒,令家丁当着这姑娘的面,将他捆了手脚,装进麻袋。尽管她跪着抱着霸爷的腿哭天叫地苦苦哀求,霸爷还是没有松开活口——终被坠上石头,沉进了驴坡河里。
霸爷对女人心慈——哪怕是想杀了他的女人,而对男人——尤其是跟女人有瓜葛的男人,一向手狠,快刀斩乱麻,不留后患!霸爷说:男人杀了女人,丢了男人的脸——不管女人做出什么样的事。
锣鼓声把赶集的人“呼”地一下子牵引到镇南首的横贯东西的驴坡河上。那十几个女人在桥头站定。管家把“额头花”引到木桥中央,令她转过身,面对着河坡上下黑压压的人群。接着,一个戴着老花眼镜师熟先生模样的老者,清了清嗓门,对着人群宣读起“告示”:“小女年方十九,天赐机缘,幸得霸爷垂爱。自她进得‘万福门’,霸爷便时刻视她为掌上明珠,怀中活宝,倾心宠爱;她由贫寒贱身,转眼间变成了福禄玉体,真是想金穿金,要银戴银,荣华伴着富贵。可小女天性刁蛮,又缺乏礼教,非但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暗藏利剪,几次试图祸害霸爷之福寿!尽管此不仁不义之女,如此离经叛道,但霸爷仍出于仁慈博爱之心,怜惜其娇艳的小生命,而决定今日开恩放生!”
宣毕,老者让“额头花”转过身,然后在她的脚前画了一道线,在线的一侧写了“荣华富贵”,另一侧写了“来路未卜”。写毕,他站起身,小声地说:“姑娘,保重自己啊,你走吧。”
“额头花”呆愣片刻,尔后,缓缓地迈过那道“线”,沿着木桥向对岸缓缓走过去。她忽然在桥栏的断口处站住了,然后转过身,倔强地仰起脸,朝河坡上的人群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紧接着,身子一跃——“嗵!”……
湍急的水流中,那油亮的长发,一会儿浮现,一会儿消失……又浮现,又……
驴坡河两岸,女性噙泪,男性惊憟,然竟无一影甚或一声闪出个“救”字 ——霸爷没有发话!
“长发”终于……
影子还在——
那长长的绿色绸布,一端钩扯在桥栏的断口上,一端漂在水面上……
那驴坡河上的那座大木桥,一夜间惊出了个凄艳的桥名——“飘带桥”。
“飘带桥”成了一座躬身趴着的“牌坊” !
男女老少——一代又一代,踩着“她”的脊梁,从北岸到南岸,或从南岸到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