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公审大会上,男女老少争抢着上台,声泪俱下地控诉恶霸地主万喜财的桩桩罪行——
男人一辈子搂着一个妻,不如一只大公鸡
男人一辈子抱着黄脸婆不换换口,不如一条大公狗
万喜财的这两句顺口溜,在公审大会上被揭发批判之后,便被男人们或作恶语或作笑话议论开了——
“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啦。有人打一辈子光棍,一辈子没碰过女人,也在世上走一遭;那些有钱有势的,搂着怀里的,还想着外面的,霸了一家的好媳妇又惦着另一家的好闺女,缺德啦……”
“有钱有势的,没一个没有大小婆子,有的还娶了三房四房。老的六七十,小的十六七,比孙女还小呢。这人一有钱有势,怎就都成了缺德鬼了哩?”
“什么叫缺德?这人啦,不论穷富,其实都是一个德性。穷人,一家几张嘴都糊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想女人?想缺德也缺不了呀。穷人要是发了大财,一下子有几顷地坐在屁股底下;或是做了大官,前呼后拥地跟着几十号人,你看想不想……”
“这下子,穷人翻了身,坐了天下,就是有钱有势,也娶不了啦……”
“不管谁坐天下,他管得了明的,还能管得住暗的?一个金钱,一个女人,世间这两样东西,历朝历代都是断不了邪根的。他又不是神仙,说到底,穷人也是人啦……”
在万人公审大会上,老财主的那两句顺口溜,仇小刀乍一听,觉得好新鲜,甚至很惊奇:“哎呦喂,这老财主怎么就想得出来的!那气宇轩昂的大公鸡领着一群小母鸡—— 一高兴……嘻!那潇洒风流树着黑尾巴的大公狗护着一溜儿小母狗—— 一发情…… 嘻嘻!再看看人:男人——富的,贵的,女人——穷的、贱的……这贫贱富贵的男男女女搅合在一个天底下,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无论是房钱屋后还是天南地北,只要有“缘”,便不可避免地原本无事而要生出一些事体来的,因为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不爱漂亮女人的。不爱漂亮女人的男人,一定是“她”当初出生时,上帝一时看花了眼,把一张男人的皮错披在了“她”的身上。一个漂亮得出众的女人到底有多少男人暗暗的喜欢她,恐怕除了给人间的男男女女牵线搭桥的月亮姥姥心知肚明,其它任何人都是无法说清楚的。可“喜欢”是心里的事,即使喜欢的那个女人靠得很近,总还是有距离的——隔层布如隔座山哩!要把这有距离的喜欢变为亲密无间的享受甚而“蜜”不可分的缠绵,绝大多数男人都只能在夜里“心想事成”。可是欣喜若狂——狂乱至极时,竟就把那无比美妙的事体给惊破了,睁开眼看看,再用手摸摸——原来空欢喜一场。不过,嘴角那还在流淌着的似远没有满足的涎水,倒是真真切切的。而那些有钱有势有魔力的男人,竟就能把黑夜变成白天,把白天变成黑夜!他们喜欢的和已经实实在在地搂到怀里爱到骨肉里的好女人,自然不是一个两个。这样子,那天上的神仙看了,不就把他们当做那气宇轩昂的大公鸡或树着黑尾巴潇洒风流的大公狗了么。哎呀呀,这哪是随口诌出来的顺口溜,分明是对大千世界禽、兽、人、畜的生动概括,更是人生的真……真什么来着?”
老财主的那两句顺口溜,对于别人,是有口无心地顺口溜来又顺耳溜走了;可对仇小刀来说,自那一刻起,“顺口溜”渐渐地就被“溜顺口”了,不管是闲着还是忙着,一不留神就“溜”出了口——自然是轻声低语的。可不是念着玩儿呢——他那原本恪守本分的心性一下子开了窍啦!再见着村里那些顺眼的大媳妇小媳妇,他一边咕咕哝哝地“溜”着那“经”,一边有滋有味地琢磨开了。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再琢磨便觉得是彻骨的实在了。可耳畔冷不丁“砰——!”地爆出一声抢响!短暂的惊悸过后,他又思谋开了:“那老财主身边大大小小的妻妾,不是讹来的就是抢来的——甚至伤了性命!而自己,没去讹谁更没去抢谁,是‘她们’对我有情有义,而且有的还有心有意的抛出了‘媚眼钩’儿。自己跟那老财主怎么也划不到‘一类’去:他是悖乎人伦,而自己当属人之常情……”
仇小刀越发不安分的心渐渐地怂恿起自个儿的胆量了。他的魂终于让别的女人给勾走了,再往下走,便是他利用手中的权力,把那花钩儿软硬兼施地勾在别的女人的裤腰上,让她不敢挣也挣不脱。
仇小刀第一次偷尝了别的女人之后,心里着实涌出过愧疚,觉得做了对不起黑婆的事。可又一想,这“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只要让自家的女人吃得好、穿得好,不受苦不受累,那就尽了男人的心,尽了男人的职了。要是男人喜欢上了外面的女人之后,对自己的老婆慢怠,虐待,甚至休了她,那才是违了良心。这世间的女人,不论丑俊,都是一样的心性:女人活在世上,要的是什么?要的就是吃穿玩乐。吃好穿好玩得开心,就满足了。而男人就不一样了,男人要活出男人的味儿:活出男人的阳刚,活出男人的潇洒,活出男人的风光,活出男人的一片天地……
再 回过头——
那天公审之后,“砰——!”一声枪响,结束了一条罪恶的生命。
——唉,此话说错了几千年!因为,人的某种“生命”,用“枪”(棍棒之类是最原始的“枪” )是打不死的……
(题外话:语言学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妨对这句话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