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登顶,点香,磕头,祷告,拜祭。足足折腾了一上午,大家都累得惨兮兮的,连霍定姚也觉得脚底发疼,苦不堪言,祭告才算完成。众人才依次从后山下来,这次所有人都齐聚到了东斋阁。
东斋阁里早就有了男男女女好些个人,正是下朝归来的霍大爷霍修竹,另外还有霍二爷霍修继,霍三爷霍修山,霍四爷霍修水,连同几位位份极低的姨娘在伺候着。霍五爷在外巡差,并不在府内。
霍大爷一见霍定姚扶了霍老夫人进来,立马上前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深揖:“儿子给母亲见安。”然后接了手,亲自扶了老夫人上首座。霍定姚避到一旁,东斋阁设的是正八仙位,首座两人,下面左右分列两排。这次她可不敢与祖母再同席。再说,父亲见了自己,少不得还要训话。她乖乖跟着邢氏落座,眼观鼻,鼻观心,扮起了淑女。
霍母落了座,后面站着的一干人才依次落座。因是喜庆的家宴,也没太讲究规矩。第一排左右依次落了各房的老爷、奶奶和嫡出少爷小姐们。后一排则是各房的姨娘、庶子庶女们。除了五房告假未至,别房的至少也有了两三位姨娘,总的算来,霍府已有了三位嫡出的少爷、五位嫡出的小姐、五位庶出的少爷和两位庶出的小姐。
霍定姚瞧得仔细,刚才她们进来的时候,母亲邢氏的脸色一明一暗。赵姨娘抱着自己的十五庶弟霍安言立在父亲后面,离得不远不近,安安分分。另一位惠姨娘则打扮得花枝招展,只差巴巴儿贴在父亲身上。霍定姚也比较喜爱赵姨娘,虽然惠姨娘更加年轻漂亮,但是举止难免轻浮了些。
惠姨娘又想挤开赵姨娘跟上来,霍定姚略显不耐,冲着霍大爷撒娇:“父亲大人,姚儿已经有好些天没见着弟弟了。姚儿想跟弟弟说说话。”
霍大爷闻言刚想唬下脸,转念一想,却是点头冲赵姨娘道:“你家夫人要为老夫人布菜,你便暂坐过来吧。”
赵姨娘感激地看了霍定姚一眼。轻轻落座,又把怀里言哥儿的襁褓掀开。霍修竹探了一眼,只觉得孩子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咕噜直转,甚是机灵,那小嘴还咯咯笑,神情倒也真柔和了几分,接过来抱了几下。孩子脑袋一转,也不知道被八仙桌上的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吸引力,朝着上方笑得更欢。
香凝喜道,伸手一指:“老祖宗快瞧,言哥儿冲您笑呢。”
霍母瞧那孩子裹在大红锦缎团里显得更加白嫩,瞧着就讨喜,也点头赞道:“难为老大下了朝堂还爱护孩子,虽是庶出,但也不可忽视了教导。往后你们大房有了嫡子,自然也可培养出来打个下手也是好的。过来让祖母仔细瞧瞧。”
霍大爷赶紧让身边的丫头把孩子抱上前,霍母也就逗弄了几下,赏下了一个脚镯子。
这让赵姨娘大为感怀,要知道庶出本就不得脸,就算是男孩,也得入了嫡出的眼以后才有着落。瞧今天不也是因着有了十姑娘一番话,才能出个风采?她小心翼翼接过言哥儿,心道,自己的安言又是大房的庶长子,若往后得了邢氏和十姑娘庇护,往后怎么也会有个好前程。
惠姨娘满脸不高兴,恨恨瞪了赵姨娘一眼。一扭身坐到后面去。
二房的金姨娘故意在一旁道:“哎哟,看咱们惠大姨奶奶脸沉得像要滴出墨汁水儿了。小心让老祖宗瞧见,还以为你对她的宴会不满呢?”
惠姨娘白了她一眼,又盯着赵姨娘手里的孩子猛瞧。金姨娘便笑了,挨近了她耳边低声道,“大老爷天天上你哪儿去,早晚的事儿。你同那个木头人置气做什么?”
“你儿女双全,说起话来当然腰不酸背不痛的。”惠姨娘撇嘴,不甘心地收回了眼神。
金姨娘假意推了她一把,“这哪里跟哪里呀?你还吃起我的醋来了。大老爷最宠的便是你,便是大奶奶也只得忍气吞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惠姨娘这才舒缓了过来,媚眼横了金姨娘一眼:“好你个金姨娘,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妹妹我便是没办法做人了。”话虽如此,眉宇间却满是得意倨傲。
霍大爷又逗弄了几下孩子,才一脸严肃对霍定姚道:“老祖宗虽夸了你,道你今日是真心悔过。虽然生了病,但也不能没了规矩。回头罚你抄十遍《女戒》,三日后交到我的书房来。”霍定姚不敢放肆,起身称是,心下却有几分不以为然,想着自己的小身板。
霍大爷见她是真心听了进去,便把方才霍定姚顶撞自己的不快暂时放到一旁。他吃了几口菜,点了一杯酒。霍定姚乖巧地为他斟酒,又将早上给祖母认错的事儿说了一遍。她偷偷瞧了自己父亲一眼,自己的父亲平日里端得是十分威严,喜形不露于色。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踌躇满志的意味。
霍大爷听了十分满意,还不忘重振父纲:“霍府是一家人,小打小闹都是家事,断然没有隔夜仇。可别忘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以后得了皇恩浩荡,太子垂青相中了咱们府里的人。你们也不能数典忘祖,忘记自己背负这家族的荣誉和兴盛延绵。”
霍定姚筷子一下没拿稳。
她爹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垂青侯府?这怎么听着句句像在暗示,他们霍家就要出一位太子妃了?霍大爷不是先前还反对这联姻之事吗?怎么才几天功夫就变天了?
霍大爷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霍定姚也没仔细听。想她两世为人,经历过种种磨难,饶是如此,她依旧不能忽视掉内心的恐慌。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似乎又在眼前晃动,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呼吸急促,不过一会儿,已是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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