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兴旺从记事起,他家里就养猫。乡下人养猫,一般不为玩,而是为了逮耗子。
过去的日子,乡下人多数住在土坯房,邻里间,要么简单地用栅栏隔开,要么打一堵厚厚的土墙。栅栏土墙能挡人,能挡家禽家畜,但挡不住耗子。
“解放前,一只好猫能管三村。”隔壁老邵,看见一只好猫,总会这样说。
后来,人们灭鼠常喜欢下药。放养的猫吃了死耗子,或者逮住吃了药的耗子,常被毒死。因此家家户户都养猫,家家户户都把猫用绳子拴住。
大白天,耗子们三五成群,跑到鸡舍偷吃。生活无忧的鸡们,常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一般不会驱赶偷吃的耗子。但如果耗子太过张狂,影响到鸡的休息或者下蛋,鸡们也会“咕咕咕”地报警。
花猫被绳子拴着,在大老远的槐树下“喵呜喵呜”地叫。耗子们知道花猫够不着也过不来,于是在食盆里上蹿下跳,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
吃饱后,有的耗子顺着墙根入洞逃走,还有胆大的顺着墙根爬上墙头,在翻越墙头的那一刻,还不忘回头轻蔑地瞅瞅那只可怜的猫。“吱吱吱吱”地叫声中,似乎在对猫说:“过来呀,过来呀,过来伤害我呀!瞧你那损粗!”
夏天正午的太阳毒辣,夫妻俩午睡起来,一般不出去,先是趴在炕上,透过面前的玻璃窗,看窗外的风景。
八月初的一天,天气很热。
夫妻俩在家午睡。一觉醒来,满头大汗。忽然听见外面的鸡舍里有响动声,透过窗玻璃,邵兴旺看见四五只年轻的耗子在鸡舍偷吃。它们油光发亮,看得出日子过得不错。公鸡母鸡们咕咕咕,花猫吉祥呜呜呜,皆无计可施。
突然,卧在房檐底下的柴狗黑影,纵身一跃,扑了过来。食盆被打翻,耗子四散逃跑。黑影两只前蹄和嘴并用,在地上按了好几下,才算咬死了一只。然后叼着耗子回到原来的地方,慢慢地享用自己捕获的小点心。“狗拿耗子”,其实并非多管闲事。
花猫吉祥还在呜呜呜呜地叫,邵兴旺发现扣在地上的搪瓷盆在动,猜想刚才一定有耗子被盆扣在里面。
良机不可失。邵兴旺赶紧下炕,解开猫脖上的绳子,花猫吉祥一个箭步冲到食盆前。它也打不开食盆,摇晃着尾巴,围着食盆,寻找入口。
邵兴旺拿来了一根竹竿,吉祥立即后退到他的脚跟前。匍匐在地,摇晃尾巴,准备出击。
邵兴旺把食盆挑起,里面果然藏着一只耗子。花猫吉祥准确无误地一扑命中。躲在砖堆下还没及时逃走的另一只耗子,趁机朝相反的方向逃跑。黑影见状扑了过来,可这次,前蹄和嘴没有配合好,扑腾了好几下,甚至把地上的软泥都扒拉起来,还是让那只耗子从狗腿下逃走了。黑影跑到耗子逃走的墙洞口嗅了嗅,表现出了些许遗憾。
花猫吉祥享受完它的点心后,便心满意足地躺在阴凉处休息,邵兴旺趁机给它拴上了绳子。
夏天天热,外面吃的东西也多,耗子们大多喜欢在外活动。一旦入冬,天地苍茫,庄稼颗粒归仓。耗子们便由室外转战到了室内。
最近一段时间,耗子们太过疯狂。到了晚上,关上房门,邵兴旺不得不解开猫绳,把猫放出来。放猫之前,还要把房顶上的天窗用木板堵上,防止猫半夜跑到外面吃了毒药。
凌晨12点一过,耗子们准时起床,在人所居住的卧室里的顶棚上“咚咚咚”地跑来跳去,一阵狂欢。偷吃粮食,咬坏家具棉花等都不说了,光这“咚咚咚”的噪音让人心烦意乱。
邵兴旺解开猫绳,双手托住猫身子,一个高抛,猫就上了顶棚,“吱吱吱”,耗子的叫唤声传来,逮住了逮住了。
之后,一夜都会安静。吃饱之后,花猫吉祥会下来,悄悄钻进邵兴旺的被窝,躺到他的胸前。猫一睡,就开始“呜噜噜呜噜噜”地念经,有时邵兴旺睡着了,搂着猫一直到天亮。有时嫌它吵,就用脚把它蹬到炕的另一头。
冬天的猫,邵兴旺感觉比人懒,比人更怕冷。一般没啥事,它会卧在被窝或者暖暖的炕头睡一天。
吃中午饭,猫闻见香味,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它先是弓着身子,翘着尾巴,伸个长长的懒腰,然后用舌头把身上的乱毛整理一下,再用前面的爪子洗洗脸。除了爱洗脸,猫还经常用沙土把自己拉的“臭臭”盖住。
花猫吉祥虽然懒了些,但爱美,爱干净,这一点,勤快的柴狗黑影,的确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