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这里,还是先简单处理,将来,再轰轰烈烈搞一个葬礼。人死了,埋地下让虫咬和烧成灰没有两样,烧了还干净些。身边没有人可商量,冬川只能就这么定了。
火化岳父的尸骨,装进陶罐里,花去了冬川一百元。等在火化室外的时候,冬川拥着女儿,失声痛哭。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样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人生的无常,失亲的巨痛,家破钱散的迷茫,交织在一起,冬川此时心力交瘁,只有怀中的女儿不时提醒他要自己保重。
冬川抱着装着岳父骨灰回了家。一路上,他不停喃喃:“爸爸,山坡上风吹雨打的多孤寒。冬川把您带回家,我们还是回家,还是一家子……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为您风光气派一番!”
回到家里,他把陶罐往方桌上一放,点了三炷香,默默地向岳父的灵位拜了拜。
女儿走过来了,“爸爸,外公是不是就在这里头了?”
香还在手头燃着,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岳父多说话,就要向女儿解释这一切,要安抚女儿。冬川把香插好,转向女儿。
他蹲了下来,手轻轻地摸着女儿的脸。可怜的小雪,幼小的年纪就见证了人世的许多残酷。
冬川突然对女儿说:“小雪,再过几年,爸爸就送你去读书!我们小雪要上小学,中学,大学!”
“读书要干什么?”小雪茫然问。
“读书,小雪就能知道很多事,能挣很多钱。到时候妈妈回来了,该多高兴啊!”
杏真的弟弟和诚赶回来了。没见到父亲面,只看到骨灰盒前三炷香。和诚扑通往地上一跪,嚎啕了起来。冬川和诚两人见面,伤感不打一处来。一说到杏真,和诚没有责怪姐姐半句,只说他要去打听能不能减刑。
冬川摇摇头:恐怕是难于上青天哪!
冬川的大伯和邻居老王来了。大伯和老王各自给冬川包了三十元。这本来是吉镇的风俗,有人办丧,亲朋好友会送点钱来。冬川没有张扬,加上大多数人看黄家不光彩,都没兴趣来,所以也就只有寥寥几位亲邻过来吊丧。老王告诉冬川,他听说镇上本来还要来抄家的,扬言要抄走杏真的“脏财”。后来不知道是谁说黄格明家老弱病残,穷得丁当响,抄这种家反而让镇里没体面,不如算了。
老王的话,直叫冬川后怕。这要真的把几张钞票给抄走了,他和小雪的日子可怎么过!岳父的尸骨可怎么埋!
“你媳妇也太不懂事了,闯了这样的祸!”大伯忍不住责怪起杏真来。
“咳,这些没用的话别说,”老王插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冬川要能顶得住,找份工做;和诚要好好读书,天无绝人之路。”
“说的是,”大伯点点头,“还真是要感谢老天,冬川身体好了起来!”
两个前辈的话在冬川耳边响着。先前还听到有人说: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没了——不,他不能让它就这么没了!还有女儿,还有和诚,更还有杏真。自己的命,是杏真给的,三十五年,他能熬,他要等!老天爷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就一定有路给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