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竹方停,滴翠染尤凉,无方忧来,我揽衣对月独徘徊,不觉间行至南苑,飘然纵上樱花树,双手枕脑仰卧在斜枝上,右腿在枝下一荡一荡。
如今身在唐门,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总不能躲云隐一辈子,或许,有些话是该跟他说清楚了。
无边暗夜之中,忽觉似有细弱的雷鸣自东苑依稀传来,我顿生一重不祥的预兆,当即轻灵跃下樱树,长袍一展,向声音来源半跃半奔而去。
及趋近东苑,但见眼前荧光闪烁,一顾之下,登时惊煞了一张素容。
但见月光粼粼的清池上,一盏盏莹绿灯笼接二连三地升出水面,成群结队地在半空不住盘旋,有如群魔乱舞,诡异光芒映得东苑恍若虚幻。
阴灯!这次它又要夺走谁的命?!
我悚然变色,轻灵如燕地向前跃去,却见阴灯排成一条直线,“唰”地飞向西厢一间房,我只觉胸口如被巨锤重重一擂,险些透不过气来!
那是——云隐的房间!
“不要!”
顾不得细虑,我立即发足飞奔而去,却眼睁睁地目睹阴灯接踵穿门而过!
心中骇至极处,我竭力疾奔至门外,只及见最后一盏阴灯没入房中,当下倾尽全力地以身撞门,带起一片隆隆作响,惊破了暗夜的寂静。
只见屋内绿光大盛,仿若有千百魑魅魍魉的呼号重重透出,凄厉如杜鹃啼血,随之乍起云隐撕破苍穹的惨嚎,恰似平地惊雷,我心下为之一颤!
当下狠狠一撞,终于破门而入,步伐踉跄间,映入一幅惊世骇俗的景象——
月华由门中倾入,满室皆是狰狞扭曲的透明影像,恰如万千地狱厉鬼,团团围绕在床榻边,阴灯在室内横冲直撞,伴随着尖锐的悲号刺耳欲聋!
我不顾一切地向床榻奔去,阴灯顿时展露出邪恶的笑,纷纷蜂拥而来。
我忽而忆起,唐雪与唐静柔之死,皆是在有旁人的情况下,分别是借浑然不知的汝鄢婵与罗氏之手杀人,如今它们正是要借我的手杀死云隐!
不行,我绝不允许!
惊骇欲绝下,我迎着阴灯排山倒海的来袭之势,直奔向厉鬼环峙中的云隐,焦急的泪水飘洒而出,浸透了天地,撕心裂肺的呼喊通彻云霄——
“云隐……”
千百阴灯劈头盖脸地扑来,携着劲风厉若海啸,毫不留情地要将我吞没!
我益发焦忧如焚,胸腔中直似有一股熔岩欲喷薄而出,迎着阴灯,逆着风潮,奋不顾身地向床边一味疾奔,左腕手链处瞬间一热,千丝万缕幽蓝流光迸射而出,迅猛扩散开来,煊赫夺目,转瞬便笼罩了整间黑暝的雅室。
无数阴灯与厉鬼甫一触及蓝光,便如被摧枯拉朽,纷纷在凄叫声中支离破碎,化为千万残破的镜片影像,轻飘飘地飞散空中,最终灰飞烟灭……
满室喧嚣,在眨眼间消逝殆尽!
芒芴间缓缓抬首,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宁馨优雅的居室,窗沿花影摇曳星光,好似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场幻梦。
然而,目光流转间,当触及榻上纱帐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时,我面孔陡然骇白,一阵寒意袭入肺腑,恍若有一只无形利爪,狠狠揪住了我的心!
眼前的嫣红在月光下静静蜿蜒流淌,鲜明妖艳,骇目振心!
云隐一身素白单衣染血,仿似要溶入荧淡月辉之中,身躯透明几近消逝。
绵密珠纱缠绕下,少年静躺在榻上,青丝缭乱,全身不住抽搐,鲜血自通体各处汨汨涌出,染入眼中,便酿成一生一世也无法忘却的梦魇!
一颗心瞬间葬入了死灰,我缓缓步向奄奄一息的少年,足下若有千钧重。
西厢中惊天动地的声响,早惊醒了东苑中沉梦的众人,只闻得一迭踏跫音陆续破夜而来,赶来的众人在目及榻上少年之时,眼中涌上惊骇无限。
青霜儿随众赶来,却在丹凤眸一瞥下,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冷气,沉痛的黯然纵横上精致的瓜子脸,一时珠泪莹莹,抚躬自悼,掩袂徒嗟。
顿足于榻边,我颤手揭开碧绿轻纱,顺势跪坐在榻沿,双手踌躇着探出,小心翼翼地抱起血泊中瑟瑟轻颤的少年,任由鲜血浸染了雪白斜袍。
温热纤弱的身躯,宛如其中的精魄一般,渺若飘云,杳不可寻。
窒息般的悲痛凝结成晶莹的泪珠,簌簌滑过素颜,滴落在少年惨白俊容上。
“云隐,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蝉衣,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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