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亦就此烙印在了他心底。
满城花光柳影,鸟语溪声,日洒金丝千万缕,映得丹漆画梁也明媚起来,乳莺在屋檐肆意婉转,烟柳下蜿蜒的河道,竟不由自主地蹒跚了脚步。
他痴痴地遥望着她,柔淡的晨曦洒照在少女身上,勾勒出倾城殊色的柔美素颜,将那唇瓣温煦的笑韵映得益发动人,亦染活了他冰封的心。
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却没有他……
这一眼的距离,便注定了一生的距离……
冥冥之中,我只觉身上似承载了一道目光,四顾寻其来源,不防撞上一双耀如晨星的眼眸,瞬间被一股冰寒的气息所慑,不由得僵在当场!
却见河岸的外环街桥头,白衣弟子景从云合中,一少年鲜衣怒马,当街而立!
少年驻马眺望着我,凌波独迎风,一身清逸的蓝白长袍翩跹飞扬,高高束起的黑发随缎带飘洒,眸转星华璀璨,眉飞鬓角生姿,遍身被天光水影映得霜鲜夺目,纵是满城斑斓画卷、锦绣乾坤,也不及他风华之万一。
他伫立络绎人流中,无视周围少女倾心流眄,一双冰眸凝定在我身上,我虽是居高临下,却只觉心下阵阵发寒,反倒有被俯视之感。
冷流云在苏州可谓是家喻户晓,江南女子的白马王子,如今现身于大庭广众之下,便有千百少女麇集蜂萃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个个满目秋波,目醉神迷,若非有十数弟子随在身边,恐怕早已群起而扑之。
晴天暖日之中,少年当街驻马,少女楼头独坐,隔街遥遥相望,仿佛这十数丈的距离形同虚设,周围繁剧纷扰,亦只如黯然失色的背景。
这一刻的江南,便因此二人的惊鸿相望,在晨光下凝铸成画。
烟水如夏,玉楼朱颜,谁将情衷埋于云水之间,心底幻绘年华。
发怔了半景,我终于缓过神来,因见他随侍出行,料是在城内寻觅母亲,不觉心动悲悯,想他眼下定是焦虑不堪,只盼老夫人能安然无恙。
心存目想之下,我对着他展眉解颐,便想将祈愿寄于这一笑之间。
这一笑终叫他回过神来,他恍然一怔之下,星眸里波光流转,若有言语欲诉,却又半晌含辞未吐,终在此喧嚣的尘寰间,化作了对望的沉默。
他身畔的弟子先前踌躇不决,此刻再也受不住众少女炽热的眸光,遂在一旁低声提醒,“庄、庄主,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找老夫人?”
冷流云如遭重锤一击,完全清醒过来,敛眸收神之下,语出生寒,“走。”
一言令下,即有两名弟子上前开路,左右随从环护,一行人岔群而去。
直至他们消失在众人犹未回神的视线中,忽闻身后步履窸窣,却是白修离座而来,凭栏立在我右侧,不免长叹一回,“冷流云也着实可怜,不久前父亲罹难,尸骨未寒,如今母亲又不知所踪,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慕容清亦与朱潇款款而来,驻足于我左侧,眺着渡口连衽成帷,却盈了满目似水忧光,“近日发生了那么多事,不知道神风盗意欲何为?”
朱潇若有所思地沉吟,“说起神风盗,有可能他是扬州人呢……”
这一语漫不加意,却生生惊煞了我,一时身形不稳,左摇右晃险些掉落下去,总算有惊无险,仍不由惴惴转首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神风初入江湖之时,他首次偷盗的便是扬州的豪门郑家……”
另二人闻言一怔,霎时间豁然雾解,目目相觑下,俱是不可思议。
我不由嘴角微抽,早知朱潇沉稳睿智,不可小觑,熟料他竟能猜中神风盗的来源处,却也着实惊人,好在他并不知晓我就是神风盗。
白修恍然间觉着了异样,一双光润的玉眸乜斜过来,转眄流精,“话说四妹,为什么说到神风盗你那么激动?难不成你认识他?”
我慌不迭摇头摆手,“没、没,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呢,呵呵……”
三人犹是满面怪异,徒见我搔首讪笑,却也只得付之无奈一笑。
我心下却是不尽唏嘘,不知是谁假我之名作恶,目的又何在,心中只似有万钧磐石压着,闷闷的无法释怀,一种不祥的预兆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