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婚礼前两天。
商瑞墨犹记得和桥央白婚礼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晚上,他准时完成工作,先于他下班的桥央白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倚在门框看着,桥央白扎着围裙,里面穿着紧身T恤和条极短的家居短裤忙碌,围裙带子绕过她窄细的腰,两条修长光洁的腿一览无遗。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看到心爱的女人穿成这样,怎么按捺得住。于是扯了领带直接走过去,单手环住桥央白的腰,一把把她抱上料理台。
商瑞墨的动作又急又有力,桥央白惊呼一声,没等反应,炙热的吻就已狂风暴雨般袭来。
“东西还在煮……”桥央白招架不住他的吻,明明是拒绝的话,却被她说出了欲拒还迎的意味。
商瑞墨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将煤气啪嗒一声关了。
两人在厨房缠绵了半天,晚餐之后,商瑞墨又要了一次,一直折腾到半夜。
桥央白就像他的瘾,随时发作,永不厌倦。
连续几场运动下来,累散架的桥央白已经睡熟。商瑞墨觉得有些头痛,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经常莫名地头痛。
他踱到阳台去抽烟,这些年他已抽得极少,不知道今天烟瘾怎么又上来了。
是因为婚礼临近吗?还是因为容倾带来的消息?他觉得自己焦躁得不正常。
小桃适时地打来内线电话:“主人,您今晚要睡客房吗?”
从明天开始直至婚礼两人不能见面,商瑞墨不是恪守风俗的人,但桥央白坚持如此,他索性遂她的意。
“帮我准备吧,我先去趟书房,待会再休息。”
明天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详细内容还需要他亲自过目。即便婚礼近在眼前,有些事还是不能松懈。
商瑞墨亲了亲熟睡的桥央白,去了书房,结果翻了半天桌上的文件,也没找到他想看的那份。
他打电话给文秘书:“下午交代你准备好的合同资料,你没和其他资料一起整理好给我?”
大半夜的,已经睡下的文秘书冷不防接到工作狂老板的电话,还以为又哪里出了差错,立刻精神起来:“商总,那份资料被拿去做最后修改了,修好的时候您已经下班了,所以我想等到明早再交给您过目的。”
“放哪儿了?”
“就放我办公桌上了。”文秘书靠着枕头坐起来,“您现在要看吗?那我马上取了给您送去。”
商瑞墨抬头看了看表,已经这个时间了,文秘书住得远,取了资料再折腾到这里又要一两个小时,便说:“不用,我自己去公司看。太晚了,你休息吧。”
电话那头文秘书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自从有了老板娘,老板真是一天比一天体贴了。这要是放在几年前,别说是半夜,就是自己远在黄金海岸度假,老板一通电话她也得回啊。
“有人性的老板就是好。”
文秘书钻回被窝,满足地喃喃自语。
商瑞墨驾车来到公司,直奔文秘书的办公室,结果刚推开门,就看到宁曼手握剪刀,一脸惊恐地站在他面前。
“商总!?”
商瑞墨脸色有点青:“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我……我有点事没做完,所以加班到现在。”回过神来的宁曼赶忙把剪刀收起来,手足无措地道歉,“对……对不起商总,我还以为是小偷,没想到是您。”
商瑞墨没理她,兀自从文秘书桌上找到了那份资料,才回头对她说:“就算有小偷,你一把剪刀又能管什么用。”
宁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回答不上来。
商瑞墨拿着资料往门外走,刚握住门把手,突然觉得后脑剧痛。
他体会过多种多样的痛,可是这次的痛,一秒就把他的理智炸得一寸不剩。
宁曼余光瞥到他握住门把手的手在抖,担心地叫了一声:“商总?”
商瑞墨感到侧耳有液体划过,他勉强抬手抹了一把,竟在指尖看到了血。
“您没事吧?”宁曼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商瑞墨痛得已经站不稳,宁曼怕他跌倒,下意识地去接他,结果商瑞墨整个人都倒在了她怀里。
宁曼吓了一跳,尽力支撑着他的重量,又看到他耳中的血,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焦急道:“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马上打电话叫急救车!”
“我手机……里有……程医生的号码,你打给他,现在。”商瑞墨的呼吸全乱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脸侧淌下,他一只手撑着门,手指几乎要抠进门板里去。
宁曼抱着商瑞墨,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叫“程医生”的联络人。
结果程医生也不是个靠谱的,响了快五六声才接起来,声音懒洋洋的,一看就是在睡觉。
“喂,这都几点了,哪位啊?”
“那个,程医生吗?我是商总的秘书助理,他现在身体情况有点不对劲,您能不能马上过来?我们就在商氏总部大楼!”
听到商瑞墨的名,程策立刻清醒了:“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宁曼突然感觉身上的重量加重了,再去看商瑞墨,发现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尖叫一声,“他晕过去了!”
商瑞墨是在程策的私人诊所里醒来的。
这是一家非常小的诊所,是由程策的别墅改的。程策是神经外科专家,早年在美国求学,他和商瑞墨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醒啦?”程策不爱穿白大褂,就一身休闲服,俯首看着商瑞墨,“你这个人简直不要太精啊?头痛了知道找我了,知道我做神经外科,在我这里你肯定万无一失是不是?你说我这倒的什么霉,这么多年不见了,一见你居然是在病床上。”
程策在读书的时候话就多,商瑞墨懒得理他,只是问:“到底怎么样?”
程策耸耸肩:“普通的病你也不会来找我,我只能说,不好办。”
商瑞墨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宁曼:“你回去吧,就说我临时有急事,合同由王副总来签。其他不重要的工作,先推了。
“可商总……”
宁曼担心得不行,她还不知道商瑞墨发生什么事,很想多留一会儿。
“让你走就走。记住,这件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宁曼知道拗不过,只好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这小妞儿不错,你马子?”程策望着宁曼的背影,转了转眼珠,“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已经领证结婚了啊?”
商瑞墨病中脸色差,面上更是阴得吓人:“你再不说正事,信不信我找人把你这诊所拆了。”
“得得,商大总裁,我怕了你了行吧?”程策投降,随即双手抱肩,“CT和MRI的结果都出来了,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是脑干胶质瘤,这种位置大多是恶性,病情不乐观。”
即便商瑞墨已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个结果,他还是沉默了一下。
“能治吗?”
“这种肿瘤发展得很快,药物配合放射,能多活一段时间。如果想根治,就得手术。但你也知道,脑干这个部位,向来是手术禁区。难度大不说,一不小心就下不来手术台,就算下来了,也难保没有后遗症。”
商瑞墨没说话。
“哎对了。”程策拖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语气虽然不太正经,但眼里多少有点担忧,“你是不是快要婚礼了?我收到你的请柬了,还没来得及看日子。”
“明天。”
“明天!?”程策夸张地挑眉。这都什么时间点啊,新郎婚礼前一天查出罹患恶性肿瘤,也太狗血了吧?
“手术什么时候能做?”
“当然是越快越好,你要是想,我们明天就能做。不过这么复杂的手术,肯定不能在这里做。我朋友有家私人医院,我经常在那边做手术,麻醉医和手术护士都是现成的,嘴也很严。”
“那就明天做。”
“你真的假的!?”程策再次被惊呆了,“那你婚礼怎么办?公司又怎么办?你不会是不想通知你老婆吧!?”
商瑞墨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给赵律师打了个电话,叫他马上过来,说有一些公司的事要交代。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程策有点抓狂,他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商瑞墨是个冷血的人,可是多年不见,他的冷血怎么变本加厉了?他接触过这么多病人,没有一个听到恶性肿瘤这四个字不动声色的,商瑞墨居然还在这儿平静地处理公务,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什么怎么打算?”商瑞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程策差点没晕过去:“你的家人啊,你的婚礼啊。”
“这些不用你操心,我都会安排好,你只要准备明天的手术就行了。”
程策拿商瑞墨没办法,拉着脸絮絮叨叨了半天,和他说了好多手术风险,后者也没理他。正巧这时候赵律师赶来了。赵律师可比程策淡定多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商瑞墨,并没有很惊讶。
“商总,您找我。”
“你听好,我有个手术要做,成功率不高。你去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拿来给我签字,然后放回我家中的书桌上。如果这期间公司里有任何不稳,你立即把我之前留在你那儿的委托书拿出来。另外,我手术这件事,外面只有你和宁秘助知情,我希望保持这个状态。”
商瑞墨全程十分冷静。
赵律师认真记了,竟然连一个问题都没问,只是补充道:“您早先留在我这儿的遗嘱,我也会一并预备好。”
“好。”
一听遗嘱,程策翻了个白眼。真是什么老板雇什么人,一个个都这么冷血。
作为商瑞墨多年的私人律师,赵律师深知他这样做的动机,淡淡道:“太太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个有毅力的人,公司暂时交给她,您应该可以放心。”
赵律师走后,程策又凑了过来:“婚礼放新娘子鸽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没有办法的办法。”
商瑞墨深知桥央白的个性,如果她知道这件事,肯定半步都不会离开自己身边。索性先隐瞒下来,让她接手公司,起码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不至于无依无靠。
他求婚的时候曾说过,他如今可以护得他们母子周全了。可是这场病来得又急又快,没有更多时间给他了,他只能尽量弥补万一。
“你让她接手公司,又何必留离婚协议。”
“她应该有选择权,如果她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她可以立即离婚,带着儿子离开。”
离婚协议是防不时之需,桥央白真的撑不住的话,她只要签字,起码还能分到一半财产,然后带着小石远走高飞。
他知道她不会离婚,但他还是愿意给她这个选择。
“我靠,儿子都生了,现在才结婚,你能不能不这么渣?”
程策鄙视地看了商瑞墨一眼,出去了。
程策虽然表面不靠谱,但到底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又读了约翰霍普金斯的医学博士,手术做得干净又漂亮。当年要不是为了前女友来到香港,这会儿他恐怕已在美国哪个综合大医院做到主任级别了。
不过即便对自己的技术再自信,为了商瑞墨,他还是熬了夜,连查几十本医术,将近几年类似的病案都看了一遍,做了万全的准备。
商瑞墨知道御商帮会不遗余力地找他,于是早早把手机处理掉。第二天天一蒙蒙亮,他就被转到程策朋友的医院准备手术,全程只有赵律师跟着。
商瑞墨躺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赵律师都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个男人打倒。
“如果出什么事,有什么话我可以替您转达的吗?”
如果,赵律师担心的是如果。
这一刻,商瑞墨想了很多。往事如电影般回放,原来记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历久弥新。
这时候他才明白,他的身体或许会死在那颗肿瘤上,但他的全部神志和心,在桥央白说爱他的时候,已经死在她手上了。
“有一句话。告诉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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