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星光明亮,点缀着一望无际的漆黑夜空,像是一条贯穿着整个夜空的银色河流。
塔普提坐在房间里,已梳洗完了,侍女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缓缓退下。
她已换上了宽松舒适的白色睡袍坐在了梳妆台前,椭圆形的晶莹青铜镜嵌在梳妆台上,边缘被雪白象牙镂空而成的雕纹包裹着,那光滑的镜面中映出女人优雅美丽的面容。
抬手,塔普提将头上的发饰取下,放在桌面上,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滑落在她蜜色的肩颈中,有几缕没入她微敞的衣襟之内。
她拿起黑褐色的木梳,微微侧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侧颈。纯金的手链折射着微光从她手腕滑落,她就这样坐在月光之下,一下一下,仔细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桌面上乳白色的月光石头饰折射出幽蓝色的光泽,众多宝石之中,塔普提唯独喜欢月光石,她的饰物大多都点缀着月光石。
按理说,每天夜晚的这个时候,都是她最悠闲平静的时刻。
可是,今晚不知为何,她有些心神不宁。
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是她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安,只是心里有些发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塔普提皱着眉,又梳理了几下自己的长发,可是心思早已经不在上面了。
烦躁之中,她停下梳头,转头,目光越过半敞的窗子看向外面。
她想起今晚回到自己的寝室之前,和伽尔兰王子之间的那些对话。
那个时候,刚刚洗完头的王子乖乖地坐在床边,让她帮他擦拭着湿润的长发。
带着湿气的金色发丝越发细腻柔滑,在灯光下泛着流金般的光泽,从她的掌心中滑落,那种像是丝绒般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您今天倒是听话,这么早就肯睡了。”
她一边慢慢地、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王子的头发,一边笑着说。
不知为什么,伽尔兰王子的入睡时间总是要比正常入睡时间要迟上一些,还有些时候将近半夜才睡。
她说了好多次,每次王子都乖乖地听她说,但是转头还是睡得晚。
她也实在是拿他没辙了。
伽尔兰王子就像是小猫一样,总是在夜晚的时候精神得很,白天又贪睡。所以,今天难得刚入夜王子就乖乖地让她洗漱,打算上床睡觉,让她觉得有些惊讶。
“偶尔也要听一下塔普提你的话嘛。”
盘膝坐在床上的王子如此说。
“这么长时间,都是塔普提在为我操心。”
他转头,大大的猫儿似的金眸瞅着塔普提,“这么多年来,我时不时的就闯祸,让你伤脑筋,塔普提你不会觉得很烦吗?”
塔普提笑了起来。
她用被火炉烘得暖烘烘的雪白毛巾再一次将王子的头裹住,继续擦拭了几下。
“王子。”她笑着说,“其实我到是觉得,您要是能再任性点就好了。”
“啊?”
“从小到大,王子您一直都很懂事啊,懂事得不像是个小孩子了,所以,我有时候也会希望,您也会像其他小孩子那样,调皮捣蛋一下。”塔普提微笑着说,“再任性一些也没有关系,我很希望王子您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哪。”
“…………”
“好了,王子,头发已经擦干了,您现在就休息吗?”
“……嗯。”
“那我就先退下了。”
塔普提笑着说,伸手将一缕落在伽尔兰眼前的金发撩到耳后。
“希望您能有一个好梦,我的殿下。”
说完,她就捧着被染湿的白巾转身离开了,顺便吹灭了桌上的那盏灯。
“塔普提。”
伽尔兰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叫住了她。
“怎么了?殿下。”
她转回身。
黑夜的房间里,细碎星光落下来。
金发的少年盘膝坐在床上,双眼弯弯,对她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他说:“晚安,塔普提。”
他对她笑着说:“明天早上,我想戴那个鹰翼样子的头饰,好吗?”
塔普提怔了一下,因为伽尔兰这是第一次主动提出戴什么头饰,然后,她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知道了,殿下。”
她说,“明早,我会为您戴上您喜欢的那个头饰的。”
…………
从记忆中醒来,想起自己离开之前,伽尔兰王子对她露出的那个笑容。
明明很熟悉的笑脸……但是不知为何就是让她心神不定。
塔普提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许久,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前,往王子的寝宫方向看去。
因为她是服侍伽尔兰的女官长,所以她的寝房和王子的寝室并没有距离得太远,站在窗边就能眺望得到。
在她视线中的房间没有光,静悄悄地矗立在黑夜之中,想必里面的少年也正沉浸在梦乡之中。
那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
大概是我想得太多了。
塔普提这么想着。
我也早点睡吧。
可是,就在她即将移开目光的那一瞬,突兀的,夜空中的星光落进那个房间的窗子里,映出一个人影。
塔普提的胸口猛地收紧。
那绝对不是伽尔兰王子的背影!
谁在那里?
是谁居然胆敢潜入王子的寝室!
一想到这里,塔普提再也顾不得其他,推开门就匆匆地奔了过去。
几步并做一步跑到王子的寝房前,她猛地推开大门,同时张嘴就要喊侍卫过来。
一抬眼,映入视线中的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让她那句差点就要喊出来的‘来人’卡在了喉咙里。
这么多年来,她已非常清楚。
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会伤害伽尔兰王子。
……可是……现在的状况到底是……?
“赫伊莫斯王子,这个时候了,您在这里做什么?”
她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怒气。
“伽尔兰王子在哪里?”
在塔普提闯进来的时候正一脸失神地看着窗外的赫伊莫斯转过头,将目光落到女官长身上。
那双金红色的眸像是被漆黑的夜色浸入了,比往常要暗上许多,深上许多。
他就这么看着塔普提,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那张冷峻的脸上在此刻泄露出一丝茫然之色。
“赫伊莫斯王子!”
塔普提上前一步,逼问道。
“……他走了。”
“!!!”
塔普提胸口一凛。
虽然赫伊莫斯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可是她莫名地就是一下子听懂了。
今晚离开之前坐在床上的王子对她露出的笑脸,此刻再一次在她脑中闪过。
这句话陡然在脑中浮现,塔普提心里一动,匆匆走到了房间一侧,存放伽尔兰王子各种饰物的地方。
她一把掀开其中一个最大的金匣,借助微弱的月光,她看见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淡黄羊皮纸被压在鹰翼的头饰之下。
她的头一时间有些眩晕,但是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目光在展开的羊皮纸上扫过,塔普提二话不说,面色肃然地转过身,步履匆匆地离开这里,向卡莫斯王的寝宫方向奔去。
…………
因为要处理堆积起来的政事的缘故,卡莫斯王寝宫里的灯火一直亮到半夜三更才熄灭。
卡莫斯王去就寝了。
而歇牧尔并没有离开,因为太晚了,卡莫斯王的寝宫一侧有几个空房间,他今晚就睡在了那里。
反正他留宿在这里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不只是他,凡是因为政事忙得太晚的臣子,卡莫斯王都会特许他们在侧殿的空房间里留宿一晚。
只是,卡莫斯王的寝宫刚刚熄灯沉寂了没多久,一个匆匆到来的女官长就让这座寝宫再一次喧闹了起来。
紧接着,今晚负责在王宫中值守的千骑长被紧急而又秘密地召入寝宫之中,没过多久,就匆匆离开。
很快的,整个王宫的近卫队都运转了起来。
原本融入漆黑夜色之中的王宫一点点地亮了起来,那灯光在王宫里飞速地蔓延开来。
无数已经睡着的侍从侍女被惊醒过来,他们惊讶地发现宫中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出一股紧张的气氛。
无数近卫军飞快地在王宫中搜查着,仔细地搜寻着每一个房间,每一个庭院,还有王宫中的每一处角落。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搜查什么。
是不是王宫里进刺客了,近卫军在搜刺客?
有人如此猜测着,不过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
王宫被严密戒备了起来,禁止出入,可是直到天亮,那些近卫军似乎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天亮之后,前往王宫参与政事的贵族大臣们听到了卡莫斯王下达的王令,今日议庭政事暂停一日,只有确实有紧急事务,才可入宫面见卡莫斯王。
得到这个命令的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可是任谁都不知道王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卡莫斯王下达了这个王令,只能纳闷地先回去了。
一回到家,他们纷纷各显神通,派人去打探王宫里的事情。
然而,此事似乎被严密地封锁了起来,任众人旁敲侧击打探许久,也没探出个究竟来。
………………
半个夜晚已经过去,天色已经大亮。
卡莫斯王坐在高台之上,眉头深锁,清晨的阳光透过天窗照在他半边身躯上,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半边没入阴影之中。
他一手按在暖玉高台面上,带着厚厚老茧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台面。
这位驰骋于战场从不知何为畏惧的狮子王此刻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凝重之色,他抿着厚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张有着折痕的淡黄色羊皮纸摆在他的身边,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沙玛什的祭司坐在一旁的座椅上,虽然面前摆着一堆文书,还不断地翻阅着,但是他的心思显然没有在文书上,而是在时不时地转头,将目光投向寝室外面,显然是在等待着找到人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晚上过去了,到现在还毫无音讯,歇牧尔的脸色已变得铁青了。他此刻心里堵着一口气,一团怒火在他胸口烧得厉害,可就是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只能死死地堵在那里。
如果现在抓到了那个顽劣到竟然做出翘家这种行为的小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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