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父亲被关进了承德馆——这是什么意思?”徒月书也已经看清楚那一行字,瞧着崔氏骤然之间浑身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她很是担忧地出声问道。
崔氏凄然地低声笑了起来:“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把整个太子府都往绝路上葬送啊!承德馆、承德馆……”她抬起眼来,看着两个孩子,长女月书眼瞧着还有几年便该说亲事了,有一个谋逆的废太子父亲,有谁家愿意娶?熙晨是个男孩子,倒也罢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悲从心起。
徒熙晨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前朝遗事,脸色也有些发白。前朝德宗皇帝有三子,故而择立才德皆备的长子为太子;然德宗皇帝在位年久,太子已至四十岁尚且需与弟弟争斗,兼有德宗皇帝生卧榻之意,太子终难以忍耐,故而引兵逼宫,事败,太子废为庶人,全家幽囚于承德馆。
“母亲,父亲怎么会——”徒熙晨仍旧是不敢置信。
崔氏摇摇头,满眼尽是失望,她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什么事儿,然而在一双孩子面前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待这一阵子忙过去,你可得好好地在家里陪陪孩子——”史清婉给王子腾整理着衣襟,嗔怪地觑着他:“笙儿昨儿晚上睡前还问我说,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算起来,他们都快七八天没见着你一面了——”
王子腾垂眸看着妻子光洁的额头和在自己前襟上翻动的一双皓白柔荑,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废太子这一桩事儿,不知道京中多少人家拔萝卜带泥地给带了出来!之前龙禁尉和御林军中那些叛乱的,职位要重新安排补上,宫中的守卫也要加强;这里头还有民间叛逆组织的影子在——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带着你和孩子们往郊外庄子上好好玩两日,嗯?”
点点头,史清婉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皇上这些年来对废太子已经够宽容的了,瞧瞧他在外头的名声,虽说有其他人推波助澜的影响,可是哪有宠妾灭妻的道理?太子妃也算是一等一的贤良人了,两个孩子也教育得极有分寸,可惜了……”
史清婉如今也是贵妇圈子里很受欢迎的人物,她长相虽说出众,但是却自有一番端庄贤淑的气质,性子温和软煦,为人处事素来是没有偏颇的,加上三个孩子都长得招人喜欢,因此那些夫人们都很喜欢和她相处,其中便也包括崔氏。
想起那个温婉柔和的女子,史清婉不禁有些惋惜。
“不过瞧着陛下的安排,想必对太子妃和郡主皇孙不会苛责——毕竟,崔老大人可是还在呢!”被史清婉按在锦凳上坐着,感受到额上那不轻不重的力道,王子腾舒服地眯着眼,连日来的辛苦在此刻完全不值一提了。
瞧着王子腾一派惬意地哼哼唧唧,史清婉失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行了,自个儿慢慢享受着吧,我昨儿晚上吩咐厨房给你做了八宝莲子羹,还有卷了蛋黄的奶香馒头,小菜是紫姜和胭脂鹅脯;热乎乎地用上几碗,准备当差去吧!别在这儿扰了我的回笼觉!”
捉过史清婉的手,轻轻咬了咬她葱管似的指尖,王子腾嬉笑着:“是、是、是!小的谨遵夫人吩咐,万莫敢辞!”
“油嘴滑舌!”史清婉笑着斥了一句,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盯着史清婉的背影转过屏风,王子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中究竟有多么情深似海,回过脸来,他自己动手将腰上玉带又扣得紧了些。这七八日的忙碌,他每日寅时便需起身,连带着史清婉也一并要从香甜睡梦中醒来;晚间戌时方回,史清婉也是每夜都在灯上等他。思及此,王子腾满心熨帖却也是心疼得慌,婉儿愿意从一介只知学术的乖女儿,转变成现在掌家管饭的一家主母,这都是为了自己啊……
送王子腾出了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月将落西沉,月色仍旧是如水般清亮亮的,初春的风刮在脸上刀子一般锋锐,有些火辣辣地。史清婉瞧了瞧皇宫的方向,自古围绕着这权力中心而发生的家破人亡,从来不少啊!
睡了回笼觉再醒来,窗外东边天际已经有了淡淡的鱼肚白,朝霞清艳的光芒柔和而朦胧,史清婉歪在床头,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书册,床头小几上有一盏刚刚送来润喉的清茶,屋内地龙还烧着,空气里夹带着苏合香的沁人,暖香融醉若春风。
“奶奶,吉祥巷周瑞家的来了!”史清婉正看得入迷,却听到华锦隔着花罩禀报道。
吉祥巷?怎么又来了!史清婉蹙起眉头。
自从王悦宁在四年前诞下贾珠、贾政带着那个赵姓女子回家做了妾侍后,贾政与王悦宁之间便愈发地冷淡了。那依若姑娘当时怀了身子,贾政护疼得紧,不过后来生产却诞下了个哭得跟猫叫似的小女婴,刚出月子便夭折了。
因此为贾母守孝的几年里头,虽说贾政对着赵依若各种宠爱,有了贾珠傍身,还有贾代善的勒令,王悦宁的地位也是稳稳当当。
上一次她派人过来,记得是因为赵依若又怀上了?史清婉回忆着几个月之前的事情,掰着手指头算计着,照理说,赵依若的肚子该有七八个月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