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婉诧异地看着对面如释重负的张氏,脑海中一片混乱,仍旧是有几分惊疑不定:“姐姐的意思是?”
将心中的打算一股脑说出来,张氏松快了不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大姑娘的品格你也知道,挑挑拣拣大半年的时间,也没得个合适人选;我娘家倒是有个适龄的表兄弟,模样人品都是好的,可谁想着就那么几天功夫,他的亲事就放定下来了,哎——直闹得我这心里焦躁,再拖下去,怕是又有的熬!”
张氏说的情况,史清婉也知晓一二。王子腾前些日子前往荣国府探望贾代善,回来也叹息说怕是撑不到半年的时间,贾代善一旦去世,则又是三年孝期,到那会儿,贾敏就真的要被拖成老姑娘了……将纷乱芜杂的思绪重新整理一下,史清婉想起今日的另一位客人,有些犹疑地顿了顿,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继续道:“敏姑娘的身子——只怕一般的勋贵大族是不大能接受的!”
史清婉原本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撮合一下林如海与贾敏的婚事,毕竟纸上所绘的那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林妹妹,对她的风姿天然,史清婉也是心驰神往。然而细细想来,如今荣国府已经不在,林家却仍旧是侯府,更出了一位宠妃,有两位皇子外孙,林如海本身也是难得的少年英才,想必日后前途无限,两家的家世上是不相称的。
这样的想法或许是有些市侩,可是却也真实。更何况林家历来是一脉单穿,娶媳应该更重视生养的问题,身子不健康的肯定首先便被排除掉了……
想着贾敏如今药不离身的状况,张氏手攥得紧紧,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和外子商量了,只要人品信得过,能上进,家世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是自然,有志气明事理比什么都强!”听张氏这般言语,史清婉点点头赞同道,既然对家世上没什么要求,那自己倒是有个人选了,不过还得先和王子腾商量商量才行啊……
王家书房。
“王将军,冒昧来访,还望莫要见怪!”林如海被冯久恭恭敬敬地领进了书房,态度很是谦虚地朝着书桌后面的王子腾作揖行礼,笑着道:“久闻将军朗态卓仪,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王子腾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林编修过誉了,我不过一介粗野武夫,哪里称得上这样称赞?倒是林编修,果然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怪道这城中传言‘潘卫探花郎’啊!”
林如海素日里结交来往的都是文人儒士,那些人说话都是引经据典的,哪里有这样直截了当不绕弯?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浮上一层红霞晕染,看得王子腾很是稀奇。
两人这一番寒暄,走到窗旁交椅上相对而坐,便有小厮端了茶水上来。
“爹爹,娘唤我去花园看着弟弟妹妹!今日的三张大字已经描好了,待到午后,您再听我背书可好?”隔着一层青灰色的帘幔,传出窸窸窣窣收拾纸笔的声响来,伴随着清脆的童声落入两人耳中。
王子腾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王丛箴在习字,扭过脸来对着林如海告罪道:“犬子一贯随着我在书房读书,竟是忘了叫他避退,还望林编修莫要怪罪我招待不周了!”
正说着,林如海便见那青灰色的帘子一掀,里面走出一个孩童来,身上是海蓝色的团花盘螭长袍,腰间挂着一枚打着络子的白玉璧,衣裳整齐不见一丝皱褶,显得很是稳重。这孩童眉眼精致,虽说有几分稚嫩,却显得文质彬彬,与眼前的王子腾稍显粗犷英武的五官并不是十分相似,想来是更像他的母亲吧——林如海心中暗自思忖,心下已经生出些好感来。
“将军哪里来的话?令郎生得如此龙章凤姿,我看着心里只觉得欢喜,何来见怪呢?”林如海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幼的小外甥,声音柔和起来。
王丛箴瞧着坐在父亲旁边的青年,眨了眨眼,上前抱着小拳头作揖:“见过林大人!”他这幅动作虽说标正,不过因为身量尚幼,显得有些晃晃悠悠的,倒有几分像小鸭子,可爱得很。
忍住笑意,王子腾别开眼,一旦自己憋不住笑出来,这小子恼羞成怒,只怕又要去婉儿那儿告状了——说起来,也不知道他这满肚子的弯弯绕绕是从哪儿来的,还说什么损害心理健康,打击积极性,偏偏婉儿还就吃他装可怜的这一套!
林如海看着王丛箴这正正经经的动作神态,乖乖巧巧的孩子讨人喜欢,饶是新科探花郎如何如何经纶满腹学富五车也不能免俗,想了想,他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块雕琢着貔貅的玉牌摘下来,递给站在地下的王丛箴:“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此乃御赐之物,便送与小公子聊表心意吧!”
王子腾在旁边,眼尖地瞥清楚那玉牌上繁复的花纹,另一只威武精细的貔貅纹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眯着眼思量片刻后,不着痕迹地朝王丛箴点了点头。
“多谢林大人厚爱!”王丛箴双手将玉牌接了过来,旋即侧身朝王子腾行礼:“爹爹,孩儿这便出去了!”
瞅着王丛箴挺得直直的小腰板,消失在门后,林如海有些羡慕、眼底带着期待:“王将军好福气,日后雏凤清于老凤声,令郎必是前途无量啊!”他的亲事已经放定,女方乃是同为江南名族的卢氏之嫡女,瞧见这么一个进退得体的小娃娃。他心中亦是痒痒的。
“那就承您吉言啦!”有人夸赞自家儿子,王子腾当然很是高兴,虽然这臭小子平时面对着总是一张冷脸针锋相对地来和自己抢妻子,不过在外面还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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