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香苑见楚苏。
在进门一瞬,楚苏很自然的牵起季恩柔的手。季恩柔心跳漏了几拍,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是他们都可以大方的笑,现在怎么也大方不起来。此刻无法想像楚苏的表情,或许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季恩柔片刻失神后压制好情绪。
散香苑宛若一片桃花林海,花开俏春风,花眠睡春泥,漫天落花芳菲色绝,堪比仙境。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一前一后已来到林子中央,四周落英缤纷。季恩柔忘记了沉重的担子,沉醉在花海。若没有纠缠在一起的仇恨,此刻,她和楚苏该不是这样的距离吧。
季恩柔总觉得自己与楚苏有一段距离阻隔,那些阻隔模糊凌乱,季恩柔一直默默的揉着心里的点点伤痛,直到把那伤痛捏到面目全非。
女子忽闪笑颜,楚苏回头时不经意的捕捉到了,楚苏内心窃喜,脸上却依旧漠然。季恩柔身着红色罗衫,平时穿的颜色,白色鞋,挽着简单的发髻,发上配了支金簪。这一抹红色融在花林,似偌大的桃花林的一部分,偏又独秀花林。
明眸一笑点佳人,那刻,于楚苏眼中,季恩柔是鲜活的,而非死寂冰冷的。
楚苏攥紧了手中柔软,却惊醒了沉醉中的人儿。朱颜上笑意渐退,随之而来的闪躲与冷漠令他心寒。季恩柔不能正视吗?楚苏在疑惑,或许往事不可看,但她的伤痛该是渐淡忘的,人不该如此冰冷的。
季恩柔抬起有着淡淡忧伤的明眸,欲语凝噎的模样,时间在毫不留情的滴滴答答的滑过,桃花林里只剩香雪海,红妆妖娆。
楚苏转移视线欣赏着片片落下的花瓣,神色怡然道:“桃花落,面如肤色,美人凝脂霜。”
季恩柔懂,却承受不起。
青(情)丝在,丝缕断肠,叫我怎思量?
那刻,时间仿佛定格在散香苑,徒留桃花林,一双人,眉眼相对无语凝噎。只叹已去流年恩怨多,双人不相栖。
从散香苑回来后季恩柔喜欢上桃花瓣,亲自采集了好多,请人教她酿了酒,有空时就打理美酒,无聊时便发呆神游。
一日酉时,天际乌云弥布。入夜后,空气里一股不安的气息在楚府奔撞。
寂静夜,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依旧是那身红色罗衫,融进了漆黑的暮色中,仅在灯光下可见婆娑英姿。
季恩柔双手捧着桃花酿,身子轻盈而前,一副憔悴慵懒摸样,琉璃眸时而闪烁,壶里酒水也随她身子的扭动泛起几许涟漪。
季恩柔轻轻敲响素宁斋房门,后推门而入,楚苏像往常一样伏案浅读,未起身相迎,也未面露悦色,或许早已感应到。但另楚苏诧异的是,以往,他只会听见季恩柔轻微的步子声从书房前飘过。此次,她却带美酒前来,是什么原因让她跨出这么大一步。
桃花酿是那次去散香苑后季恩柔采集桃花花瓣酿造的,只需个把月便可品尝。酒水极易滑入喉中,丝丝甘甜,淡淡醇香,仍长留齿间。这会儿,桃花酿酒香早已钻入楚苏鼻中,直抵肺腑。
楚苏的琥珀色眸子紧紧锁住她的倩影,许久,彼此都没说话。季恩柔忽转身,一手阖上书房门,又悠然转身,一静一动若流水般温婉。
从散香苑回来后,季恩柔柔和了许多,不似那些日子,简直是一块寒冰,任再红火的衣服也点燃不了她。可楚苏更记得,曾经她是无忧无虑的,一颦一笑,永远比枫城的三月桃花更迷人,如今,她只像一朵冰山雪莲。
“楚苏,我的桃花酿又香醇了许多,你来尝尝。”
声音如铜铃般拂过耳际,叫人酥酥的,软软的,平时季恩柔很少主动说话,每句话楚苏都能在心里背来。或许楚苏该痛恨自己,为何这般心软,心动,说不定已给自己布下一道道难以逃脱的网。
“是吗?”楚苏漠然的脸上抽出一丝浅笑,看来并不温柔,反而有点僵硬。“那,我尝尝。”
季恩柔在等,手悄然摸上腰间的衣衫处,忽闪晶光,两人也都未察觉。季恩柔举步移至书桌前,斟好酒,琉璃明眸望向楚苏,楚苏温柔以对。
楚苏毫不犹豫的饮下季恩柔递上的酒,琥珀眼眸里尽是满足。季恩柔自己也一饮而尽,接着饮尽第二杯,欲倒第三杯时被制止。楚苏才惊觉她贪杯得很,不知如何是好了。
季恩柔似有怒意,道:“为何不尽兴?是桃花酿不堪入口吗?”红润樱唇微翘,煞是诱人。楚苏只觉她是开心,自己便再饮美酒,以求酣畅尽兴。
片刻后,季恩柔嬉笑起来,忽邪忽媚,用似慵懒的姿态问道:“我们对诗互饮可好?”
“良辰美景,作诗对饮,是求之不得的幸事啊。”楚苏内心隐隐不安,今晚的她,太活跃了,却也不想用深沉的思绪扰了兴致,一切由她罢。
“昔日笑风雨,莺莺燕燕比翼。”恩柔出了上句,回想着昔日的美好日子,为什么会生出那么多事。
“那年挥刀剑,空林明月我见。”楚苏也不禁想起多年来的孤独与疲劳,内心酸楚之意渐浓。那时一个人惯了,现在再也轻松不起来,有牵挂就不知道怎么办。
“亲不在,泪梳妆,终日悔断肠。”“莫人存,独风雨,恩怨扯不断。”
对完诗许久,季恩柔问:“可还记得去散香苑的那天?”季恩柔的双眸晶莹闪闪,欲冲栏而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