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间是最远的对角线。
“削骨部落的习俗已经很接近平地人,换做其他的部落,不仅会让我晚上侍寝,也许还会把我送给你。”
提及这一类的话题,悠悠终于显得有点不太自在,悄悄垂下了头,但仍然好好地回答了仇无衣的问题。
“对不起……当我没问,我还是出去算了。”
仇无衣也被搞得尴尬起来,耳朵边上有些发烧的预兆,几步走到帐篷门前,掀开帘子便要出去。
“我不讨厌你。”
“啊?”
刚要出门的仇无衣立刻在门口愣住,抬起的一只脚悬在空中。
“我只是无法好好面对身穿天衣的人而已,所以即使你救了我爷爷,我也说不出感谢的话。”
悠悠的声音没有那么冰冷平淡了,可是仍然缺乏必要的高低起伏,就像口中的话都是勉强装出来的谎言一样。
“对了,那支箭,谢谢你。”
仇无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转身,只是向着悠悠摇了摇手,迈步走出了帐篷。
“仇……无衣。”
留在帐篷之中的悠悠轻声念着这个还不算熟悉的名字,心中忽然有点小小的烦乱,是因为那一箭被意外地发现,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东西?连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月亮升到天空正中,部落中的宴会开始了。
已经有三分酒意的古那马拉着仇无衣到处寒暄,恨不得把每个人都介绍一遍,古朴而雄壮的苍凉歌声回荡在山间,红彤彤的火光将一切映得通明。
“请!来者是客,娃娃,你不用太顾及咱们的规矩。”
古那马是个开明的族长,并不用规矩约束外人。
“入乡随俗。”
仇无衣笑着拔出腰间的金色短刀,走向自己坐席前烧烤着的肥羊,手起刀落,将羊的头连同脊背肉干净利落地割下,丢到了火焰当中。
“好!这平地人的巫师竟然懂得咱们的老规矩!”
几个老人带头叫起好来,他们没想到仇无衣居然知晓夜叉族祭祀先祖的礼仪,觉得自己受到了敬重。
“哦?”
最高兴的古那马反而放下酒桶,饶有兴味地看着仇无衣下一步的行动。
仇无衣笑颜依旧,一刀将烤羊的后腿解下,放在盘中,羊肉尚未熟透,只是表面变得金黄,内里还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仇无衣回到坐席,将盘中的羊腿剁成几截,用刀尖挑起泛红的肉块张口大嚼,面色自若。
“大哥哥好厉害!”
薇薇第一个拍起了小手,身为古那马的宝贝小孙女,她有着在腻爷爷身边的特权。
“娃娃你是条汉子!倒有点咱们夜叉族的模样!”
古那马笑得胡子直翘,双手撕开整只的烤羊,连骨带肉塞进嘴里,一股脑地吞了下去,又捧着酒桶大声呼喝。他见过的平地人中自然也有不少好汉,但他们对带血的半生羊肉全都嗤之以鼻,而仇无衣不过十几岁,却有这样一幅痛快的吃相,自然令他越看越顺眼。
仇无衣这番豪爽直率的举动立刻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在部落众人眼里他已经不是外人,而是获得了承认的勇士。
悠悠端端正正跪坐在仇无衣身后,时刻准备斟酒,冰冷的神情不知不觉间融化了。
宴会在欢快的气氛下持续到子夜之后,熬不过睡意的薇薇缩在仇无衣的身旁,用他的大腿当做枕头睡得香甜。
“娃娃,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削骨部落必然会满足你。”
古那马身旁的酒桶已经堆积如山,却反而比刚才更清醒了些。
“老族长,不瞒您说,我之所以会来到这儿,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我想去深山一趟,而且就是您被魔兽袭击的地方。”
仇无衣端端正正地坐着,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是吗?本来我孙女悠悠才是最适合的人,不过既然你要去那里,那老头子我就亲自再走一遭。”
古那马完全没有犹豫,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他深知这件事有多么困难,不准备让悠悠以身犯险。
“让我去。”
从宴会开始就几乎没有出声的悠悠忽然说道。
“咦?”
仇无衣和古那马一起将目光投向悠悠。
“让我去。”
悠悠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强硬的口气不容任何人拒绝,即使是爷爷也一样。
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依然面无表情。
是为了报恩?为了猎人的荣耀?或是担心爷爷的安全?还是单纯对仇无衣这个人好奇?这些悠悠都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个时刻她必须站出来,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