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更能从母亲身上看见一个无权无势的滕妾,是如何空负了自己的一生,我不愿意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宁死都不愿意。
所以对森爵,我宁可和石崇结盟,为他打听消息,以求日后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但一份感情,真心原本就脆弱,又能禁得起几分消磨和摧折?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石崇未必会得到如此之多的绝密消息,和袁家联起手来,翻云覆雨也在一笑之间。是我亲手将自己的丈夫推上了死路,断送了他的百年基业。我如何能不恨自己?
母亲的温和与从容,我竟然一点都没有继承,只有来自于沈氏家族的争斗血脉,在我的身体里翻涌。
空气里的沉默如夏日的野草疯长,我拢在袖子里的手一寸寸收拢,只听见咔嚓一声,竟是活生生掐断了自己的指甲!十指连心,那痛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还来不及说话,森爵却已经蹙眉,低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心中愧疚,越发见不得他为我担心的样子,干脆扭过头去,看着那摇晃的烛台:“这一点痛算不得什么,若世上真的有报应,那么此刻,我本应该承受千百倍的痛苦才是。”
“胡说什么……”森爵轻轻覆上了我的手指,小心翼翼对断裂的指甲吹起,“你和石崇的事,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外头不知道为何,忽然吹起了猛烈的飓风,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我回过头,看见森爵的眼眸平静而安详,此刻重病在床的仿佛不是他,而是我。
“你知道?你知道我勾结外臣?”我喃喃,一时间难以置信。
森爵笑了起来,“碧清,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你不过是后妃,石崇就算真的富甲天下,说到底也还是个臣子,在魏国境内,有什么能够瞒得住我?只是……你和他之间,倒也算不上是勾结。我十二岁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命不久矣……然而在水月庵遇见你的时候,我便在想,这个女子,当真生了一双秋水明眸。后来这一路走来,你在崇德城与我生死并肩,我就明白,只怕这一生除了你,我的心里再也不会有别人了。可是,我是个将死之人啊。”
他的声音柔和,然而目光却阴郁如寒鸦展翅,“我曾经推开过你,让你和石崇走。可是你留了下来,在那个时候,我竟然生出了一丝侥幸。以为上天或许会宽待我,或许薛礼能够治好我的病。所以我留下了你,让你做我的妻子,将你带入帝都,卷进了血雨腥风之中。”
“真正应该得到报应的,原本应该是我才对。我不该,强行留住你。”他抬起头,神色依然优雅而镇定,带着难以言说的贵气。
“如今,不属于我的,全都要还回去了。包括你,包括这得来并不光明的……天下。”他的神色渐渐迷糊起来,握住我的手却微微一紧,“碧清,原谅我。”
我甚至不敢相信森爵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然而手背感觉到的力量却陡然一松,他原本紧紧握着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无声无息的松开了。
我看着阖上了双眼的森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好像只是寻常的困了,无声无息闭上了眼睛。但这一刻,巨大的恐惧如同浪潮席卷而来,几乎灭顶般将我吞噬。
我知道自己此刻抖得只怕犹如被秋风卷过的落叶,但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直到看见森爵的胸口轻轻欺负,还有浅浅呼吸声萦绕,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我竟然错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将这样永远离我而去。
我惊慌失措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猛地站起了身,然而双腿发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往后倒退的时候,身后却有人伸手稳稳扶了我一把。我回过头,却是方才那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她不能说话,便只是微微对我笑了笑,俯身行了一礼。
我勉力让自己收敛心神,她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森爵,脸色却被变了,咿咿呀呀的,见我听不懂,忽然扑到书桌上,拿起笔在白纸上俯身疾书起来。
这个被毒哑的宫女,竟然是会写字的么?
还没回过神来,她忽然抖开了手中的白纸,那上面的字竟然出乎意料的清秀,只是我瞥了一眼,脸色却越发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