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和石崇提到我,我得了肺疾?”
“是。”我微微沉默,然而却很快点了点头,“当日在崇德城的时候,我看见李智大人服食一味丹药,心中一动,便曾和石崇说过此事。”
当日在望月庵之中,我分明替石崇把脉,他是伤在了肺腑。只是当时我跟随师太学艺,也不过只是半个多月而已,自己犹是将信将疑,根本难以置信对方若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如何会在一时半会儿间好起来。
然而没想到后来再相遇,森爵身上的肺病,就好像真的不过是我误诊而已。
这世上,肺病原本就是最难以治疗的疾病,如果真的像我当初把脉的那样,森爵原本就毫无可能像无事人一般掩藏。
可是此刻对方忽然问起这句话,我也不禁微微蹙眉,心中顿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忐忑来。
我抬起头来看着,森爵的嘴角却浮出了淡淡的笑意,“碧清,你当日把的脉,是对的。从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在你面前暴露了最大的秘密。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疾病,寒气入体,肺部有疾,原本是活不过十八岁的。”
“怎么会……”我难以置信,只觉得荒谬,森爵如今,都已经二十五了。离十八岁,整整过去了七年,“简直是庸医,怎么敢如此口出狂言!”
“当初为我看病的,可是御史曾家的大夫呢,怎么会是庸医?”森爵不置可否,“我的身体,本来是早该在七年前就交出去的。只不过,是遇到了薛家的神医罢了。”
那些断断续续的往事,还有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这一刻飞快的在我脑海之中掠过。
就如同纠缠如麻絮般的线头忽然被抽了出来,漆黑无垠的深夜里有人点亮了一盏灯,我循着那一缕光亮,快要触及到背后的真相。只是在这一刻,我的心口却猛地传来一阵阵的绞痛。
“是薛礼么?石崇告诉我,他是薛家不世出的神医,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在医术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喃喃,“他竟然,治好了你的病么?”
“大夫终究只是大夫,不是大罗金仙。”森爵笑了起来,伸手握着我的手腕,他的嘴唇轻动,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轻如烟雾,需要用心聆听,“我的病,是治不好的。只是薛礼用药物压制住了肺疾,所以这些年来,我始终和常人无异,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楚国的二皇子,不过是个痨鬼。”
我心中越发痛不可当,森爵是何等骄傲的人,从来不曾在人前示弱。如果不是这一身的病,他是不是会走的更远?
“石崇的确聪敏,他暗中派人调查薛家,薛礼不会背叛我,但是财可通神,有举国之富,那么天下对石崇来说,就没有什么秘密了。”森爵看了我一眼,眸光深深,“他知道我身体已经到了沉疴难返的地步,自然会为自己打算。所以当日从我在楚国咳血的时候,他只怕就已经暗中与袁家相互勾结,竟然伪造了圣旨,将我连夜从楚国带了回来。”
我静默听着对方的诉说,整个人却都忍不住颤栗起来,过了许久,这才有力气开口,“怎么会,森爵……你那个时候正在攻打楚国,天下一统,石崇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挟持君王离开。”
“因为……他说服了我。”森爵熟悉的面孔里,带着我太过陌生的气息,“人生在世,终究是难免一死。我并不怕死,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始皇帝一样,倾尽全国之力来寻找不死药。只是,尽人力,能够拖延一日,便是一日。可是碧清,我终究有一天,是要死的。我死了之后,偌大的天下,究竟让谁来主管,谁又能够用雷霆手腕,刚柔并济的镇压楚国与魏国?”
“七岁那年,我就知道自己得了肺痨,这是治不好的病,我的一生,原本应该和药草为伍,不能骑马,不能拉弓,在成年之后,便只能无奈死去。”
“是因为不甘吧,所以才勉强着活了这样久,甚至伸手夺取了天下的权柄。”森爵的目光里映着摇晃的烛火,“当日我杀了四弟,亲手夺了王位,其实……真正应该登基称帝的,是四弟才对。至少,他能长命百岁的活着,而我,却要将整个天下的气数一起拖到坟墓里去。”
“如果是宋王登基,他不会有你这样的心胸气魄,更不可能一统天下。”我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