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里来的?这个一心只希望成为端庄贤淑皇后的女子,远远不曾察觉到前朝波澜诡谲的风波。
是从她的母家传过来的吧,袁氏从来就没有打算要放过我,这个号称后族的豪门大家,谨小慎微和多疑猜忌之心,远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太皇太后看似是深宫之中寻常无奇的妇人,然而那样泰山崩于前而便不改色的气度,就已经让人心悦诚服。只要有太皇太后在的一日,我就知道袁家不会轻易放过我。到了今日,他们有想要培植袁凝碧,成为下一个太皇太后么?
“你少在我面前耍那些小聪明,沈碧清,从前在王府之中的时候,我对你多方忍让不闻不问。是因为姑母告诫我,来日方长,我是正室,便要有身为正室的容人之量。皇上喜欢你,我便护着你。我原本以为皇上能明白我一番苦心,可是……你欺人太甚!”她再一次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只是这样的威胁,对我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我原本可以拂袖而去,但是我没有,只是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发狂。光阴流转之中,我们两个人的面孔都像是沉浸在明灭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熄。
“你成了宸妃,你受尽皇上厚爱,我真是恨毒了你。可是转念一想,除了你,我竟然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话。”她抬起手掩盖面容,有滚烫的眼泪从指缝之中滑落,“从袁府到王府,再到后宫……我竟然,竟然觉得,只有你才最能体谅我。”
这个不可一世的天家贵女,天下所有人都羡慕的皇后,此刻却像是个无辜的女孩,茫茫然在我面前落下了眼泪。
又是一年春色将晓,我原本是披了一身盔甲前来,可是又哪里料得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皇宫里锦衣玉食,说不出的天家富贵迤逦风华,可是在这后宫之中的两个女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展露欢颜。
转眼已经过去了四年时间,我如今都已是二十三岁了。坤宁宫里巨大的青铜等身镜倒映出浅浅一痕身影,看似寻常的天青色长裙上银丝打的极细,上面有描绘运转的莲花纹路,这样昂贵,却都如叹息。
“姐姐……”我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手绢来,小心翼翼擦去她脸上泪水。这个妆容完整的女子微微一怔,一双红通通眼睛看着我,有些不适应的往后退了一步,然而我却摇摇头,擦去她泪痕,“是我僭越了,然而也就僭越这么一次吧。姐姐传召我到坤宁宫,究竟是想说什么?”
我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袁凝碧不是个恶人。高台轩楼,将她保护的实在是太好。我本以为她是想趁着森爵不在刁难我,甚至本已做好了被折辱的打算。然而此情此景,分明又是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姐姐……”她似乎不太熟识这两个字,有些错愕。
我温和笑了起来,“按照年纪,原本是你比我大上一岁。从前宋王叛乱的时候,围攻秦王府,你收到袁府的消息之后,并没有自己离开秦王府,反而还折返为我周旋争取时间,我才能离开帝都铂则,找到皇上。”
“救命之恩,我一直都记得。虽然彼此立场悬殊,然而皇后,我对你,始终都没有恨意。”我不是少年任性的女子,这一番话娓娓道来,连自己都忍不住感慨惆怅起来。一晃多年,我和袁凝碧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复杂。我们是同是帝王的女人,但是历来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素来是我所不齿,也是袁凝碧从未对付过我的手段。
“你从来没有同情过我,也没有艳羡过我。你叫我凝碧,在醉仙居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其实在想,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美的女子。”她有些语无伦次,然而眼底的神色却是惆怅的,“你知道么,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认识森爵。那个时候,我那个时候偷偷出来骑马,差点摔在地上。”
“是森爵救了你么?”甚至都不用去猜,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森爵的脸。那个清俊的男子,不知道少年时候的他,又是什么样子的?
“是啊。那个时候,姑母其实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将我许配给谁。”她的脸颊忽然浮现一抹红晕,“可是其实我早就已经认识森爵了,在那个跑马场上,我便已经见过他了。”
一见误终身么,我看着那个笑意清浅的女子,不动声色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