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时候,天色都阴沉沉,随时都要倾颓下来一般。而空气中瓜果香味缭绕不去,是在这样样沉黯的坤宁宫中,让人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
我和袁凝碧静静相对,然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何时又松弛了下来,袁凝碧的脚步微微一晃,伸手按住了桌角,“我一生从来没有那样欢喜过的时候,姑母将我拉在身边,笑着问皇上可喜欢我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少年无知,我明知道当不得真,可真是欢喜极了。但我现在慢慢明白了,当年那一点头,总是我自作多情的。沈碧清,我纵然恨毒了你,可森爵喜欢你是不是。王府之中的山茶花,我曾应允他不会有丝毫折损。”
“我这次召你前来,是尽我最后一点忠告。你如果当真愿意做一个宠妃,宸妃也罢,甚至给你再尊贵的名号,袁家也不看在眼里。可你不该派了人去出使犬戎,若是胜利回来,太后必然将你当做是眼中钉,势必拔出。”袁凝碧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后宫干政是死罪,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后宫干政……这四个字倒像是雷鸣战鼓一般在耳中响起,我的身子都忍不住晃了一晃。当初在上书房和森爵一同看折子的时候,我不是没有忌讳的。汉武帝宠爱钩戈夫人到何等地步,后来立了钩戈夫人的儿子做皇子,却也因为害怕子少母壮外戚当权后宫主政,下旨杖毙了钩戈夫人。
后宫干政,素来都是大忌。如果太皇太后决定用这个罪名处置我,只怕真是百口莫辩。我双手交叠,深深跪倒行了一礼,“当初秦王府救命之恩,碧清一直铭记在心。即便到了今日,皇后也还肯维护碧清,这份恩情,若有机会,碧清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袁凝碧沉默片刻,陡然又笑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冷清,“你别以为我是为了帮你,在秦王府中也好,如今在后宫里提醒你一句也罢……都是为了皇上的缘故。”
“我不用你对我心怀感激,而且本宫也相信,不会有用得上你报答的时候。”她似是真的倦了,冷冷看着我,“你先退下吧,今日来坤宁宫的事,就只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不屑我的恩情,也不必我记在心上。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只看见那一袭明黄色长衣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踏出宫门的时候,芸儿正在门外焦灼的等待,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一见我出来,她眼眸顿时便亮了起来,连忙上前来扶我,“真是唬了奴婢一跳,在里头这样久都不出来,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真是吓也吓死了。”
我拍了拍芸儿的手臂,“胡言乱语什么,这里是坤宁宫,能有什么意外?”
芸儿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将一件长衣披在我的身上,“风寒料峭,娘娘小心受寒。”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风寒料峭,我原本以为春光将至,但此刻看来,这场寒冬……只怕还远远没有过去。”
我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就病了,后宫之中流言蜚语,只说我是因为震慑于皇后的威仪而病倒。因为森爵离宫好几日,太后倒是亲自来看过我,只是我躺在床榻上难以起身,太后也忍不住叹息,只让我好好休息。
倒是太皇太后素来对我置若罔闻,倒是也难得赏赐下来几株人参,根须俱全,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我想太皇太后心中,势必是认为袁凝碧是暗中震慑了我。而我不堪惊吓,所以才会回到景仁宫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我也不置可否,让芸儿将礼物都收了下来,却全部都束之高阁。
我的病在后宫之中引来了不小的风波,就连前朝都有些言语。
森爵准备南征北讨,前朝自然动荡。浩空上位,石崇主政、朝晖被派去犬戎劝降。这些看似细小轻微的变动,实际上却让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朝廷多年来一直都被门阀贵族垄断,如今这些士族,想必也已经察觉到了,权力的中心,似乎无声无息之间,多出了一些出身寻常而普通的人。
这些世家贵族在别的方面或许没有这样敏锐,但只要有人试图分薄他们手中夺取他们手中的权力,这些人立刻会丢下伪善的面具,立刻便会露出犹如豺狼一般凶狠的目光。
而朝廷里历经两朝的老臣,这些人老奸巨猾,甚至不必袁家在其中煽风点火,对我的敌意都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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