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马原本就少,主力全都在秦王殿下手中,只要能够守住多一刻,殿下的突袭成功几率就多一刻。”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怀疑,孙智朗声笑了起来,缓缓对我解释,“崇德城虽然占了地利,然而兵力悬殊,到底还是差了许多。”
我顿时也沉默了起来,想要叹息,然而那一声却好像是卡在喉咙里,不进也不能退。我站在城墙之上,微微探身朝下看,城门下尸横遍野,比起当日无意门之变,此时此刻的场景,越发觉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那些尸体一个个死状惨烈,无分你我。有在天空盘旋的秃鹫不知道是否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目光阴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跋涉而来,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似乎是欢喜对这一场血食的盛宴。
劲风一吹,那样浓烈的血腥味倒卷着吹入我的鼻翼之中,一时竟然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我以袖掩面,蹙眉道:“我看见他们准备了登云梯,只怕是睁得准备强行攻城了。我们……”我回头看了一眼,入目所见,全都是些带着伤和面色疲倦之人。这样守下来,到底还要死伤多少人。
那一句话,到底还是问不出口了。
石崇叹息短促,“我们的兵力不足,是短处。然而占据了城墙之便,殒身不恤,或许还能支持一日一夜。可是一日一夜之后,又该如何呢?”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深深的夜幕,犹如星光落满地。石崇素来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但是此事此刻,终于也显露出玉山将倾的颓势。
孙智摇摇头,似乎也有些累了,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个老者气势惊人,此刻咳嗽起来,却也带着几分风烛残年的衰老。我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递给孙智,对方伸手接过按住嘴唇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一下下在耳边响起,不知道为何,忽然让我觉得心神一震。
似乎在很久之前,我也曾经听过这样的咳嗽声,就好像肺腑之中都已经被蚀空了。
“孙大人似乎身体不适,城头硝烟弥漫,气味难闻。大人觉得身体不适的话,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如何?”我连忙开口说道。
孙智是森爵倚重之人,而且不知道为何,看见孙智,我偶尔总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相似,明明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天差地别,但是或许是因为神色之中的坚毅雷同,所以我才总会有刹那恍惚。此刻听见他咳嗽不断,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孙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不少,低声道:“多谢沈姑娘关心,这是老毛病了,一直咳嗽不断,虽然不会好,但总算不会拖垮这个身子,既然如此,那么就一直这么拖着便是。”
我敛眉:“既然是陈年旧疾,就应该越发好好疗养才是。先生的病,可是伤在了肺腑?”
“不错,当年曾经受了风寒,在崖州做了好几年的知府,慢慢也就治不好了。”孙智倒像是并没有放在心上,陈年旧疾,他说来轻松,然而我却忽然醒悟过来,对孙智来说,这并不仅仅只是一场难以治疗的顽疾,也是一段阴暗的过往。
孙智并非出身名门,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到底还是受了森爵的力荐。在门阀嫡系根深蒂固的朝廷之中,孙智曾经被发配到崖州那样的苦寒之地做知府。
只不过他当年门生众多,人人钦佩他的为人,有人不远万里送补品前往崖州,终究还是抵不住那样山穷水绝之地的苦寒。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时候身上落了病根,所以即便今日调了回来,到底也是病去如抽丝,难以转瞬愈合了。
我忽然开口道:“我从前也和一位师太学过一些医术,虽然并不是十分精通,但是冒昧说一句,我曾听过一个人,咳嗽空洞,肺若有痰,呼吸粗浊,我当日曾以为他也是顽疾在身,但是不曾想半月之后重逢,他便再也不曾咳嗽过了。或许世上当真有如此奇药,可以治疗?”
“病来如山倒,如果当真如姑娘所说,那此人只怕也是病入膏肓了。不过是短短半月,又怎么会好的如此之快?不过或许是因为此人伤不在肺腑,只是连带罢了,所以才会造成假象。”孙智皱眉,虽然觉得奇怪,却也还是耐心回答我,“老夫也不是大夫,但是久病成良医,只怕……或许是姑娘听错了吧。”
“不错,我学艺未精,倒是多嘴了。”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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