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在这里。”秋嫂拿着家里备用的拐杖跑了过来,少爷是她带大的,他能做什么事情她自然了如指掌。
她将拐杖递给薛之琛,“快进去吧,少奶奶跟小姐在客厅里。”
薛之琛接过拐杖,每一个步子里充满着各种情绪,有激动、欣喜、害怕、爱意、恨意……
当薛之琛迈过客厅的门槛站在沫儿面前,他再也没有往前走,像那一晚一般静静地看着她,留着足够远的距离。
沫儿情不自禁地起身,看着他的眸,下巴残留的胡渣让他显得沧桑。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那条拐杖,还有微微点地的右腿,她含着泪水,努力不让自己落泪。
两人相视凝眸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那些话语似乎都在互相的眼眸里得到了答案。
就算是恨,他们此刻的眼里也再容不下别人。
“过来。”忽然,薛之琛说道,带着以往不容反抗地命令语气。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们两个,对于他们见面的场景每个人心中各有千百种版本,有煽情的,哭诉的,抱起来热吻的,转身逃离的,却没想到是以这种命令的语气开篇。
而令人惊奇的是,沫儿竟然挪动步子,乖乖地一步步朝薛之琛走去。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五步,沫儿停住了脚步,依旧低他一个头,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平视着他胸前起伏的呼吸,咬着唇瓣依旧无言。
忽然,薛之琛伸出左手狠狠地掐在沫儿脖子上,转身将她抵在门上,用力之大甚至将她整个人抬起。“如果妈没有病危,你就打算一辈子藏着儿子?章沫儿,你以为你是在拍电视剧吗?销声匿迹了四年以后带着一个儿子出现在我面前,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反应?感谢你为我养大了孩子?还是跪在地上求你不要再离开?”
沫儿憋红了脸,双手本能地握着薛之琛的左手,感受到他的手不断地颤抖,犹如他的心。泪滑落,顺着他的手流入她的手心。
楚楚看着这一幕,忽然担心地冲过去,却被严井拦了下来,她担心地大喊道,“哥,你疯了吗?你这样会勒死她的。嫂子一定有难言之隐的,你快放了她。”
沫儿看向楚楚,这个纯真的女孩儿终究还是相信她的,由始至终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看清楚了,我的腿没有治好,它已经瘸了,不可能再治好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妈有什么事,那也是我的母亲,跟你毫无关系。你已经不是我薛之琛的妻子,已经跟我,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听清楚了吗?”薛之琛靠近她,感受着她的痛楚,他的心就要比这痛上十倍。
“哥,你在说什么胡话,嫂子要晕过去了。哥,妈要走了,我不能也不可以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了,哥……”楚楚嘶喊着,无力地哭泣着。
泪,从薛之琛的眼眶里落下,尽管他努力瞪大双眼,也抵不过这液体滑落。
他松开了手,站不稳地倒退几步。
秋嫂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了他,也是满脸泪痕。
沫儿虚弱地倒在地上不断地喘气,努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嫂子,嫂子。”严井一放开,楚楚就冲了上去,抱着沫儿哭泣。
沫儿的脑袋有些混沌,导致她连手都抬不起来,却流着泪对着楚楚努力地笑,告诉她,她还好。
“妈妈,妈妈,妈妈。”念念在楼上看到母亲如此痛苦,哭喊着跑下楼来扑到母亲身上,“妈妈,你怎么了?妈妈,呜呜……”
沫儿看着薛之琛,他见到念念的那一刻,脸色飒白,盯着孩子不能动弹。
“妈妈,呜呜,念念带你走,我们不要在这里,念念不要在这里了。妈妈,我们走,我们回去找姥姥,回去找叔叔,念念不再让他们欺负你。”
“念……念念。”沫儿慢慢地缓过来,她抱着孩子拍打着,“念念乖,妈妈没事,真的没事。”
“是你,这回一定又是你这个坏女人欺负我妈妈是不是?”念念转头对着楚楚就开始指责。
楚楚本能地看了看薛之琛的方向。
念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小的人儿也定住了。
爸爸,这个在他嘴边呼唤了千万次的名词,在这一刻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然后,很快地注意到那根拐杖,他顺着视线往下望去。
薛之琛忽然明白孩子在看什么,他猛地倒退,想遮住自己的腿,那条没用的腿,却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在地上。
沫儿看到这一幕,伤心地掩面哭泣,这条腿,竟然让他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在自卑,所有伤人的话语,所有的行为,他希望把自己装的足够强大、足够狠心来掩饰他的自卑感。
“爸爸……”念念看到他摔倒,才担心地开口跑过去,蹲在薛之琛身边,“爸爸,你没事吧?”
“你……你叫我什么?”薛之琛唇瓣颤抖着,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
念念看着他,忽然扑到他怀里,“爸爸,我很想你。”
薛之琛激动地将孩子揉在怀里,“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孩子……”
楚楚看着这一画面也甚是欣慰,已经四年,她没有在兄长身上看到任何的笑容,即便是沫儿离开之后薛氏最鼎盛的那两年,她知道,那是他最痛苦的两年,从那之后,他就已经是个没有心的人。
念念终于看到父亲也甚是欢喜,那份血脉相连的亲近感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他躲在薛之琛怀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爸爸,你让他们不要欺负妈妈,我们是来看奶奶,不是来拿钱的。”
沫儿挫败地瘫软在地上,看着儿子哭笑不得,不应该让他在家追看电视的。
薛之琛看了看沫儿,淡定地问儿子,“这是谁教你说的?”
念念摇头,“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妈妈一定是因为爸爸一夜风流怀上了我,然后因为各种原因被迫离开爸爸,我是私生子,后面妈妈回来你的老婆一定会以为妈妈是回来争家产的,然后就欺负她。”
这样煽情重遇的场景,遇到一个熊猫级的小大人,大家一脸的泪痕却无可奈何地淡笑。一屋子的人,都倒在地上、泪眼婆娑,却被这样一个小孩扭转局势。
“念念,姑姑可要告诉你,你不是什么私生子,你母亲也是正牌的薛夫人。”楚楚解释道。
念念看着母亲,“那妈妈为什么要离开爸爸?还把爸爸的照片全部锁在柜子里?”
“念念。”沫儿打住孩子的继续爆料。
“哟,看来我又赶上了一场好戏。”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时间选的刚刚好。
沫儿转头看到了薛之横,他站在自己身边带着轻蔑的笑俯视着她
“哟,章沫儿。”他看了看薛之琛,“你可真是够有眼力劲的,在他事业走向最顶峰的时候离开他,现在他即将一无所有了,你就又回来了。我是应该说你们够真情的呢?还是该说你蠢呢?”
“够了,之横。”薛之琛呵斥道,严井上前来扶他起身。
薛之横笑,“怎么?我说她你不高兴了?你心疼了?你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了,这栋老宅留不留给你还要看我心情,你还指望我能听你的话?”
他看到了站在薛之琛身边的念念,怒视着自己。他笑,“原来是来一家团聚的啊,长得够像的啊。”
走进薛之琛指着沫儿,“这种女人,我就不理解你跟葛朗到底有什么好争的。外面的女人大把的是,她跟过多少人?连成、我、你、葛朗,这四年还不知道换过几个,你真的相信这孩子跟你长得像一点就是你的儿子?指不定是被哪个男的抛弃了回来让你戴绿帽子的。“
“啪。”薛之琛的五指狠狠地落在薛之横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