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哥,我跟安澜吃饭,没有要背叛你的意思,我只是要救人。”
“救人?什么人?”马世昌愣住。
“蔡家码头的大小姐。我的好朋友。”
“她有困难?”
“她的货卖给了安澜堂,而安澜堂扣着那批货与日本人较劲。那日本人并非善类,已经锁定了我的好朋友,准备杀她祭旗,然后在动安澜堂。”
“所以你出手是为了救你的好朋友,而非本意解安澜堂之危是吗。”马世昌锐利的目光稍缓,但仍不悦于表。
“世哥,我今天来就是向你说这件事的,如果我触犯了您,请您责罚我。”雷乐掏出枪放上桌面,马世昌调转枪口,让他收起。
“你是我兄弟,你做的,我信得过。”
“谢谢世哥。”
畅音端着三碗馄饨走进,奉上桌。
“快别顾着说话了,阿乐买的夜宵,快趁热吃吧。”
“吃东西吧。”
倚靠在床头的马世昌同坐在椅子上的雷乐遥遥相着,畅音守在炉火边小睡着。零乱的桌子上到处是吃剩下的果壳,酒杯歪倒在碗边,筷子更是少了一根,孤独了另一根。
昏暗的灯光渐弱,雷乐抬头瞅着。
“过了十二点,这里的路灯都会熄的。”
“这日本人还真讨厌。”雷乐用牙签剔牙,啧啧的说道。
“阿乐,你这样可不行。在香港这个地方当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派头。向你这样可不行,你要记住啊,出门穿的西服不能起褶子,皮鞋不能落灰,尤其现在的江湖,就是个名利场。不看重道义,看重的是势力。……阿乐,九龙城寨这个舞台太小了,你以后的路要走大路。别像我跟老东西那样,你方唱罢我登场。”马世昌起身坐在床边。
“世哥。”
“江湖的路上不是你死就是我躺下,新人要踩着旧人的尸首往上爬。要上位就要学会不择手段,除了要开枪杀人,除了要衣着光鲜,除了讲派头,耍威风,还要会算计。好了,跟你唠叨了这么多,时间也不早了。我喝了很多,今晚你替我送畅音回去。”
“知道了世哥。”雷乐起身走去畅音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畅音姑娘,我送你回去。”
“世昌,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开车慢点。”马世昌叮嘱道。
“放心吧世哥。”
支开了畅音,马世昌的醉酒也清醒了不少。十四跟阿七按照计划取车候在楼下隐蔽的窄巷里,雷乐虽然察觉了小洋楼外的不寻常,但身边有个女人,始终不可以露出太过紧张的神色,警惕的上了车。
一路上雷乐把车子开的很稳,街道上的路灯大多熄掉了,畅音趁着夜色开始补妆。路遇长街闹市,毫无生机,一派寂静。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车子在狭窄的路上与雷乐的车子飙上车,开始时谁也没在意,权当是后头的车子想超车。过了几条街之后,畅音冷哼了声,点了三支烟夹在指间。
“畅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雷乐不解的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前面那辆车子眼熟吗?”
十四的车子在前头牵制,后头的车子在阻路。雷乐趁着月色看清楚了车里的司机模样,惊呼道:“是十四和阿七!”
“江湖的路上不是你死就是我躺下,新人要踩着旧人的尸首往上爬。世哥对你动了杀念!”
“可是你在我的车上,世哥难道就不顾念你们之间的那些情分吗!”雷乐紧张道。
“要上位就要学会不择手段,除了要开枪杀人,除了要衣着光鲜,除了讲派头,耍威风,还要会算计。哼哼!”畅音再次冷哼道。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雷乐大声地问,风呼呼地从车窗外迎面扑来,畅音的头发被风狂扯向后,零乱了发髻。
“不知道?”
雷乐看着后视镜里的阿七穷追不舍,十四的头车在前压的很慢,眼看就要三车相撞,不得以车头调入冷巷。
雷乐粗鲁地把住方向盘打了个转,车子以不可想象的恐怖角度横驶入冷巷,撞翻路旁的杂物,不断撕扯磨擦巷子两边的墙壁,眼前一片火花飞溅。畅音抱住他,吓坏的尖叫出声。
阿七的车子守在了巷尾,十四的车子横在过街巷头。雷乐这样漂亮的切入并没有摆脱穷追猛打的杀手,畅音的尖叫让从车子里的杀手份外杀意更浓。
“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我认了!”畅音紧抓着雷乐的腰身不撒手。
“前面过不了!”雷乐大叫:“会撞车的,准备跳车!”车子已经腾空倾侧,有一半爬到了墙上,幸好避过障碍,正要打开车门,车头直撞上突然挡在前面的杂货堆,发出可怕的铁皮挤压跟玻璃碎裂声,“轰!”的一声巨响,车盖前燃起熊熊大火。
“七哥,我们要不要过去?”杀手问道。
“世哥的意思是不能留活口。做事!”阿七命令道。
冷巷里的杀手纷纷提着家伙朝被火焰围绕的车子走去,十四带人守在巷头远远地看着。雷乐一脚踹开了车门,颤颤兢兢的爬出车厢。正要逃走,眼见副驾驶位置上的畅音还一息尚存,顾不得围上来的杀手,吃力的起身走过去,砸开车门,抱着满身是血的她朝墙边走去。杀手将至,掏出火机丢向油箱,“轰、轰!”又是几声巨响……
医院的长椅上,雷乐被护士简单的包扎了下,静心的等候在手术室的门口。闻讯赶来的东九龙刑事组探员阿森和阿琛带人封锁了医院,猪油仔安顿好了张勋,带人匆匆赶到医院探视。
“乐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搞成这样!”猪油仔震惊道。
“马世昌要杀我灭口。”
“阿叔的意思是你尽快抽身。”阿森道。
“这件事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人家有心要针对我,我躲是躲不掉的。江湖事,江湖了。猪油仔,替我召集人手,尽快找阿七和十四出来。马世昌,我最后动他!”
“是,乐哥。”
阿森看着雷乐的转变,有些后怕,怕他不懂区分自己的身份。陷入了江湖仇杀之中,把自己变成了可怕的边缘人。
“阿乐,我有话跟你说。”阿森拉着雷乐走去长廊外,又道:“收手吧,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来负责。”
“我是个警察,我有责任把犯人绳之以法。”
“可是你动用了江湖上的人,那你就是知法犯法!我不能看着你越陷越深,最后把自己的命都搭上。”阿森担忧道。
“森哥,我现在只是一个卧底。就在刚刚,我本可以不救马世昌的女人,但是我还是冒着危险救了她。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做事的底线。”
“阿乐,别勉强自己。”
“我知道。”
凌晨两点半,晚风呼呼吹过,令在走廊上守护的警察和“自己人”的心情有些低落。一名俏护士推着药品车,走动间,她观察着走廊里的人。雷乐站在窗前抽着烟,烟雾缭绕着,乌烟瘴气。
“先生、先生!”雷乐转身,俏护士又道:“这里不能抽烟的,麻烦你熄掉。”
“什么事!”猪油仔带人围了上来,俏护士一下子变得像个哑巴一样,不会说话。
“没事,她只是叫我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猪油仔看了眼俏护士,摆摆手放她走。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出。
“医生,她怎么样?”雷乐紧张的跑去手术室门口,拦下医生问道。
“她暂时度过了危险期,但还是要留院观察的。你是她的家属吗?”医生问道。
“不是。”
“那你认识叫马世昌的人吗?”
“我认识。”
“那位小姐一直唤着马世昌的名字,我不晓得那个人是谁,但是她受了这么严重的车祸,我想只要遂了她的意愿,有助于她身体的恢复和求生的意志。”医生建议道。
“我会办的。”
护士推着担架车,畅音额头上被缠上了绷带,颈部包裹着固定带,手脚上多处留痕,差点就有被火毁容的威胁。
病房里,猪油仔带人守在门口,雷乐只身一人探视。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那么傻的陪我送死。你明明听出了他要杀我的弦外之音,你还敢上我的车,要我送你回家。……你放心,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马世昌跟阿七、十四落网的。不替你讨回公道,我誓不罢休。”
虚弱的畅音听到了马世昌、阿七、十四的名字,指头微微略动,雷乐紧张的上手去握,希望以自己的掌温捂热她冰冷的手心。
“我……我愿意……为你……”雷乐附耳去听,畅音虚弱道:“心甘情愿!”
雷乐惊愕的看着虚弱的畅音,他不懂她的意思,但他却感到一丝情意正围绕着他,捆缚着他报仇心切的双手。
猪油仔安排的手下已经围住了医院的大门口,走廊里乱作一团,被占用的医院电话不断的向外互通消息,严重的干扰到了医院的正常运作。前台的医护人员各个害怕的不敢吱声,眼睁睁地看着混混们骂骂咧咧的向电话那头询问这个、询问那个。
阿森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知道这个当口对雷乐来说是个重要的人生转折。一旦卧底变节,那就意味着警队中要损失一员精英,也多了一位江湖大哥。为了不让这悲剧发生,他差人去请在睡梦中的阿叔来医院,这个关键的时候也只有他才能镇住这一切。
雷乐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倚靠着椅背,闭目凝神。
韩琛请来了阿叔 看书<网^男生kanshu*com ,支开在走廊里把风的军装警察,立身守在不远处。
“还痛不痛?”阿叔对着雷乐那只坚实的手臂肌肉捏了捏。
“阿叔?”雷乐扭曲着脸抬头看去,疼痛道。
“阿琛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召集了很多人。看这架势,是不是打算要灭了谁啊。”阿叔玩笑道。
“马世昌!”雷乐攥紧了拳头,恨道。
“如果你还认我是头,你就听我一句,撤人。千万不要冲动,你现在羽翼未丰斗不过他的。”
“可是我不动他,他却要杀我。我只是个卧底,我的命谁来保护,躺在医院里的畅音谁来还她一个公道!”雷乐义愤道。
“公道?你认为在这儿乱世有公道可言吗?一开始我有犹豫,但我还是派你来执行这个危险的卧底任务。马世昌的底细你尚未摸清,就卷进他马家的复仇行动,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可是你跟安澜堂的关系,不清不楚的,这是让马家最忌惮的事。”阿叔坐下,歪着头说道:“要知道马世昌是个老江湖,对你的左右不定,混乱不清的。难免会多想、多猜忌。做大事牺牲一个、两个人在所难免。”
“所以他选择了牺牲他最爱的女人,来为我陪葬!”
“畅音不过是个戏子,马世昌根本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必要时,牺牲她也是在所难免。经此一役,她可能会感激你,毕竟共同患难之后,心的距离会贴得比较近些。”
“你要我利用她?”雷乐惊道。
“你是个卧底,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不能游离、不能退缩。欺骗一个人的感情,手法虽然有些拙劣,但能达成行动,那就不枉你做一回偷心的贼。”
“要我出卖别人我做不到。”
“阿乐,你是想做雷sir,还是他们眼中的乐哥。”阿叔指着走廊外的猪油仔他们说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会选,不要让我选!”雷乐吼道。
走廊里的打手和警察纷纷投去目光,猪油仔担心的同韩琛并排站着,阿森走来,屏退左右。
“生在乱世,我们没得选。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是你自己选的。我只是你人生中的导师,不想你越陷越深。”
“对不起。”
“没事。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着天亮之前回去补个觉。”阿叔起身走了两步,却步转身道:“玉珠一直希望你能做一个挺起身板的中国人,一个正直的男子汉。”
半晌后雷乐起身走近:“阿叔,我送你。”
“怕我迷路吗?”
“是我怕自己会迷路,想一路上有个人提点我。”雷乐扶着阿叔说道。
“这是医院,别打扰其他病人看病。非常时期,自己人不打自己人。阿乐,等这件事情一结束,我会跟玉珠说说你的事。”阿叔擎手整理着雷乐的衬衫,像个慈父般教诲着:“我常常在梦里看到你和玉珠结婚,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福气看到那天的到来,喝上杯你们的喜酒。”
“会的。”雷乐不自信的回道。
“不必送了,照顾畅音吧。”
“嗯。”
阿叔走后,阿森便驱散了医院走廊里的打手和一众维持秩序的警察。猪油仔和韩琛守在病房门口相互观望。雷乐只是闷不吭声,没句定心的话安抚这浮躁的气氛。
“乐哥,你下令吧,兄弟们随时可以动手。”猪油仔壮着胆说道。
“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些事。暂且放过马世昌和他的兄弟,我打算放长线钓大鱼。”雷乐一语惊出,众人惑然:“我打算借势、造势。”
“乐哥,我不懂你的意思。”猪油仔问道。
“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曾经是捞偏门的,只一条马家人一定不做,就是捞白粉。”猪油仔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
“洪门也最忌讳白粉生意,森哥,我想你去见一见蒋震,就说兄弟有难,求他拉我一把。”
“找洪门,为什么不找自己人办?”阿森不解道。
“洪门在香港的会员至少有七、八万人,我们香港皇家警察也不过区区两万多人。靠自己人去收风,着实有些困难。我打算借势,借助洪门的力量扫平马家所有的偏门生意跟日籍商人北野家的白粉摊子。我要洪门插支旗子在九龙城寨这个地方,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借助洪门的势力来牵制九龙城寨里最大势力的安澜堂。同时,我们也要造势。启用昔日失势之辈,例如太子球等人,我要他们扮演起各自的角色,打乱九龙城寨里所谓的地下秩序。”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工程浩大,牵扯的人力、物力乃至财力都会大大的增加预算,划不来的。”猪油仔盘算着。
“钱我有,你们只要吩咐下去,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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