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把群众演员找好就行。”雷乐起身,穿起外套回眸看了看病房里的畅音,阔步朝大门口方向走去。
“森哥,我们要怎么办?”韩琛问道。
“照办。我去找蒋老大喝早茶,你跟猪油仔帮忙负责联络人手。”阿森吩咐道。
韩琛点了点头,留下几个兄弟守候,其余的人统统撤出医院。兵分几路的去忙各自的事情,毫不含糊的执行着雷乐的交代。
雷乐坐在车里,看着大家伙同心协力的样子,不由得暗忖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狡猾,凶狠地不露声色。难道杀个人就这么难吗?这句话,他一遍一遍反复地问着自己,发动了车子,又熄掉、再开启,又熄掉。因为没了方向感,不知道车要往哪个方向去。
“玉珠一直希望你能做一个挺起身板的中国人,一个正直的男子汉。……”阿叔的话在耳畔从未消失,雷乐思虑着要不要发动车子,这次下了车,干脆锁了车门步行。
雷乐咬紧牙关,坚持跑回安宅。虽然几公里的越野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受了伤的人不宜做剧烈运动,他犯了大忌,丝毫不顾及自身的状况,一味的奔跑。到了安宅,他还没来得及按下门铃,便瘫倒在门口。
听到声响的佣人,闻声出门。见是雷乐这副模样的回来,一时间乱了方寸,大呼道:“快来人啊,雷先生晕倒了。”
安雨霞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去,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楼下的雷乐,但是他那身西装,却是很惹人眼球。下了楼,同佣人扶他上楼。
床边,佣人迟疑道:“他明明不爱你,你为什么要留他性命?”
“虽然我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爱我,可是我爱上他,我就不想他有事,所以我必须要保住他的性命。”
“小姐,我觉得你对他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没事了,这里有我。下去休息吧。”
“小姐有事叫我。”
“嗯。”
安雨霞照着雷乐臂膀上的伤处就是一拳,他吃痛,猛地起身,两人对视而坐。她伸手抚着他的臂膀,心疼纠缠着,温柔的依偎。
“为什么弄伤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安雨霞锤他的背说道。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想告诉我,你的人杀了北野善,拯救了安澜堂吗?还是你想说你的全盘计划只是为了救一个名叫蔡玉珠的女人。”安雨霞松开了雷乐,怨怒地说道。
“对不起。”
安雨霞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擎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雷乐的脸上,疼在自己的心里。
“对不起。”
“一连几天不照面,照面了,一定是有事相求,对吗?”安雨霞起身背对雷乐,拭着脸颊上泪水。
“我想跟你借钱?”
“多少?”
“两百万。”
“钱不多,但是我不想把钱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安雨霞要走,雷乐拼尽力气伸手拽住她。她怔道:“放手!”
“帮帮我。”
安雨霞转过身,蹲在床前:“你敢跟我结婚吗?”
雷乐愣道:“我们不是喝过合卺酒吗?”
“那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雷乐要娶我做老婆,而不是那个女人。只要你答应,我马上签支票给你。”
雷乐困惑的看着安雨霞,往日里的自信和清高统统被自己踩在了脚下。比起她那巴掌,暗忖在心里的那只无形的手,一巴掌、一巴掌抽着自己的嘴。
“只要我能拿到钱,我可以答应跟你立刻结婚。”
“我看错了你,没想到你是空壳子,纸老虎。”安雨霞失望的泪花挂在眼角。
“老婆,那这件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签支票先?”雷乐懦弱道。
“等我一会儿。”安雨霞走出房间。
雷乐顾不得受伤的臂膀,坚持着起身、坚持着穿戴齐整。安雨霞一手拿着支票,一手放在背后走进房间。
“急着出门?”
“支票签好了吗?”
安雨霞把支票递上,雷乐看了看数字,她另一只放在背后的手,手里的枪上了膛。他知道,也都明白,不点破的附上亲吻,甜腻的附耳说着悄悄话。完全不给她开枪的借口,安抚着她零乱的心。
“老婆。结婚的事情你先琢磨着,等我晚上回来在同你一起商量着怎么办。”
“那我等你。”
雷乐再次的欺骗,安雨霞再次心甘情愿的上当。难道是缘分太浅还是时间错,根本无法走到一块。心知肚明的两个人永远只能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离开了安宅,雷乐便拿着支票急于向日资银行兑换现钞,不识他的雇员不敢发放这么大笔数目的现金,需要有人作保才能套现。安雨霞明知会这样,本可以为难他,但还是亲自打电话去银行,叫人准备了现钞与他方便。
拿着钱,雷乐在街头约见了猪油仔。把钱一分为二,各自分头行事。
三角码头。一切如常,蔡元在货场上督促着苦力们搬运货物,蔡玉珠惆怅的坐在石墩子上看着风平浪静的港湾。雷乐的到来,惊扰了码头上的苦力们,他不似那日光鲜的大衣裤,而是光鲜的衣着下,几处明显的伤痕挂在脸上和显露在外。
“吹风啊?”
蔡玉珠微微侧头,起身惊道:“你怎么会!”
雷乐握住蔡玉珠的手,不准她的手上沾血,退后几步。
蔡玉珠扼住。
“这里有一百万,你带着钱和家人简单的收拾下离开香港,这里我会照看。”雷乐把钱箱子放在地上。
“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日本人不会放过你,因为安澜堂现在已经用那批军火和日本人对着干了,我能做的就是弄这笔钱让你远走高飞。另外,忘了我,去找寻你的新生活。”
“这算是分手费吗?”
“我们根本就没有开始过,何来分手一说。”雷乐冷笑道。
蔡玉珠愤怒的上前打了雷乐一巴掌。
“蔡小姐,后会无期,保重。”
“你是不是真的要跟那个女人结婚!”蔡玉珠质问道。
“算是吧。我跟她快要结婚了,可惜你喝不到喜酒了。”
“伤害过我一次,难道你还想再伤我一次吗?”
“伤害过一次,不算多。再伤几次就会变成习惯,我反正是习惯了,无所谓了。”雷乐背对蔡玉珠说道。
雷乐不敢看蔡玉珠的眼睛,他怕被她看出来端倪,也怕演技不佳不足以达到预期的效果。她留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牵绊着难以施展。
“放心,我会在离开之前喝一杯你的喜酒的。”蔡玉珠转身向货仓走去。
蔡元走至,看着地上的钱箱。雷乐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带上钱,保护好你家小姐和老爷。暂时离开香港,短期之内不要回来。”
“不要以为你拿钱给我们,我就会蒙你的人情。你欺负了我家小姐,我阿元会记下这笔账的。”
雷乐不在回应,走在烈日下,浑身虽是暖暖地,但心里却是冰到了极点。男人,究竟要怎么做她才会明白你的心意。蔡玉珠恨毒了他的这种看似无情的谎话,但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委曲求全,只是为了想让她活命,仅此而已。
夜深人静,旺角一带集结了数百洪门打手,带头的正是蒋震的头马洪坤,原本是北野商会的店铺,一时间拉闸歇业闭门谢客,生怕在混乱的局势中遭受不必要的打击。日本宪兵紧急出动,试图镇压这股势力。
港督府内的情报人员同时也接到线报,一伙不明身份的杀手已经包围了日租界,甚至说港督府内已经有杀手潜入。港督矶谷廉介急令九龙城驻军立刻在全港九、新界展开调查与搜捕。
趁乱,雷乐在三门仔码头等候一艘来自马来西亚的快艇,被自愿的蔡玉珠跟家人被猪油仔带人押着到了码头。韩琛捎带上老爹陈述先上了船,还在睡梦中的蔡骏穿着睡衣不情愿跟在后头。
“你就那么想我早点离开这里吗!”蔡玉珠质问雷乐道。
蔡元停下脚步,蔡骏同两个佣人转身驻足。
“你不走,我的新娘会不高兴。你知道我这个人,太听自己老婆的话,所以我……”
“借口!整个下午我都在想你为什么会这么冷酷无情的塞这么大笔钱给我,你的心里是爱我的对吗!你怕我会有危险对吗!”
“韩琛,送她上船。”雷乐不予正面回答,大声唤道。
韩琛安顿好了老爹陈述,跳下船跑过来拉着蔡玉珠的手臂说:“蔡小姐,时间不早了,快点上船吧。”
蔡元看出来雷乐的心思,也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的难处。见蔡玉珠扭着性子,又见他不时的看表。走过去帮把手,同韩琛一道拉着她上了船。
日本兵的军车撞倒了通往码头的护栏,车灯刺眼的芒,犹如两道锋利的剑直插雷乐的心口窝。
“快点开船!走!……照顾好大家。”雷乐遥遥的看着快艇驶离码头,日本兵控制了现场,不时地对海上的快艇施以枪火威胁。
安雨霞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一身军装,严肃的脸孔,一眼看不透的深邃。雷乐被日本武士围在了当中,他以为凭借着哄骗的手法可以蒙混过关,刚掏出香烟点烟,正要点,一个武士抽刀斩断了香烟。
“八嘎!”黑龙会川岛次郎的首席大弟子服部安士利刃在手,浑然不把雷乐放在眼里。
在码头的三百米外,一路小心潜行的张勋,来到了事先定好的狙击地点。打开长形黑匣子,一杆狙击步枪和若干发子弹摆在盒子里。额外配备的消声器拧上了枪口,手脚麻利的组装枪械,不出十秒,一切就已完成。车灯的光线在远处看虽暗,但对一个神枪手而言,一丁点的光亮足可让目标人物当成活靶被子弹射杀。
“老婆,你怕我溺水,找这么多人来救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啊。”雷乐痞笑道。
“其实,我是很担心你会跟那个女人跑路。但是,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港督阁下要见你。”安雨霞走近雷乐身前,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懂你的心意,陪老公一块去吧。”
服部安士举起刀,要斩杀安雨霞,三百米开外的张勋在瞄准镜里看到了他的刀光,果断扣动扳机。
“砰!”服部安士的刀被子弹击中,安雨霞跟雷乐纷纷侧身朝子弹发射的方向搜索。乱成一团的士兵们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各自躲闪,提防着暗处有人打黑枪。
雷乐看着日本兵们的谨慎劲,不由得冷笑了笑,径直走去码头外的轿车前。安雨霞递去眼色给副官,由她的人开车载他。掩蔽的士兵们纷纷摸索着寻找目标所在,车队离开了码头,张勋的吸引火力成功的掩护蔡玉珠一家老小离港。快艇很快消隐在茫茫海上……
私密的豪华别墅矗立眼前,雷乐坐在车里留神车外的一切。安雨霞坐在后头的军车上,已然不再有那种亲昵地感觉。
门前,一个身着和服的少女走近车旁开门,雷乐披上大衣下车。港督矶谷廉介这个双手染满中国人鲜血的日军头目站在大厅,别墅内除了客厅隐有灯光,其他房间的窗口却是没有一丝灯光,部分忍者藏匿黑暗处。
安雨霞依照事先的吩咐把雷乐带到,但她不想看他死在这里,破坏规矩的走到最前。藏匿的忍者们纷纷退避,静待伺机下手的准备。
雷乐看出了大厅里的猫腻儿,拉住安雨霞的手臂:“谢谢你。”
“只要今晚你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我想我会的。”
矶谷廉介走近:“雷桑,派人去府上请你不到,只好动用军队请你来,里面备好了酒宴,随我吃席。”
“正好肚子有点饿,一起吧。”雷乐微笑着同矶谷廉介一前一后的向饭厅走去。
透过瞄准镜,张勋的手下瞄准了别墅的门牌号,瞄准镜简单的调校,上好弹匣,准备完毕。
饭局上,一张长桌上摆放着数道美食。矶谷廉介邀请雷乐落座,安雨霞同副官站在门前,陈紫彤一身和服的装扮服侍在饭桌旁。
铃铃几声,饭厅里的电话响起,刘倩小碎步前去接听:“莫西、莫西……嗨、嗨。”
“是筱冢队长的电话,他说旺角的聚会已经在进行之中,他说,请阁下先用餐,不必等他。”刘倩发音不是很标准的对矶谷廉介汇报道。
“想不到几天不见,你的日语说得很流利。”雷乐震惊地看着刘倩。
“雷桑夸奖了。”刘倩低着头小声说道。
安雨霞走去窗口,目光中不时留神窗外的异动。矶谷廉介假装无事发生一样,吃着喝着。雷乐端起酒杯,察看着腕表。
“雷桑,赶时间吗?”
“怎么会,只是怕影响到港督阁下休息。”
“是这样啊。北野先生一天前在他生日宴上被人暗杀,警方虽然在现场做了调查,但是尸首至今没有找到,我想了解下,这是不是你的手笔。”矶谷廉介试探道。
“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已经合作了,现在的港九新界一带都很太平,你的人也少有被杀。我的人也安居乐业,我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破坏协议的举动。”
“八嘎!”矶谷廉介拍案而起,怒道:“少给我打马虎眼,杀死北野先生的人就是你的人,在当场,有人亲眼看到你在场。”
安雨霞转身看向矶谷廉介和雷乐。
雷乐把桌上的酒杯推到地上摔成碎片,起身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既然你都知道,干嘛还浪费口舌问我。事是我叫人做的,人也是我看着他们杀的,尸首也是我授意他们石沉水塘的。要想替他报仇,你尽管放马过来。”
饭厅的房门被撞开,一众日本兵和武士涌进,纷纷持械对阵雷乐。他冷笑了下,随手在桌上拿起香烟点燃。
“谢谢你的款待,我有事先走,不用送了。”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矶谷廉介质问,雷乐却步。
“这里是中国人的地方,你让我给你个交代?会不会太滑稽了。我现在就走出去,要是我少了一根头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一定!”雷乐犀利的眼神让矶谷廉介心头一颤,胆怯的看着他走。安雨霞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