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正厅上,手中薄薄一张信笺,握在许贯忠手中却是犹如万钧之重,一向自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此刻脸上神情却是如同走马灯一般,怒怨喜哀,可谓七情具备。
一旁的杨再兴却是老神在在的端坐椅上,恩主交予自家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这许贯忠愿不愿意走一趟登州,却不是他所能决定的,西门庆亦没有强求。
“许兄,到底如何?”
对于西门庆此人,自当日其人离开大名府后,燕青就下了一番心思,将其在阳谷县和东京汴梁的一些事迹打听清楚,最终得出此人是个贪恋女色,有才无德的佞幸小人。
如此这般腌臜人品,以燕青瞧来,一向洁身自好的许贯忠是断然不会屈身以侍的,只不过因为当初引见神医安道全的恩情,若挟恩望报,只怕事情就难办了。
“哎!”
许贯忠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笑意,先前他也曾想过西门庆此人赴任登州后,可能会以种种手段逼迫自家为其谋主,自己亦是想好各种应对之策,可眼前情况却是大大出乎其预料。一封便笺,直问本心,却是将自己逼到了绝境,寥寥数语,拷问的却是人品心性。
燕青见许贯忠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好奇,不清楚这信笺上写了什么,竟让一向计谋出众的好友如此为难,明显已经失了方寸。
“今岁大旱,冬春之际,河北山东两地,饿殍浮于野,其景可见。我欲遣人从海路往交趾、占城两地购入粮食,预作准备。此事驳杂,牵扯钱货更是惊人,若得许兄居中调停,我愿以全责相托,绝不掣肘。”
整封信不过百余字,却是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大名府地处河北,许贯忠此人又是兼长诸家典籍的,这般天象,如此不清楚今年大旱已成定局,官府若不早做预备,秋收朝廷征粮缴赋之时,只怕就是百姓亡命离乱之期。到时候,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只怕也未可知。
如此灾年惨象,许贯忠纵然再洁身自好,心中亦有百姓,若有能力挽救于万一,如何敢不尽心竭力。只不过西门庆信中虽未言明,可彼此都是聪明人,其招揽之意已经表露无遗。
若许贯忠只是重视自家名声之人,那么大可拒之,西门庆对于这般重名甚过做事之人,自然也就没了招揽的心思。
不过瞧眼下情形,这许贯忠如此纠结,显然不是那等只重名声,罔顾苍生的腐儒。一边是自己的清白名声,一边是河北山东两地的百姓,真正的左右为难。
想当初,赴京中武举的他,见着官场黑暗,不愿同流合污,毅然放弃仕途,隐居山野,可见其人对清白名声之重视。
燕青亦是智力出众之人,可抓着这张便笺,却是犹如拿着烫手山芋一般,丢不得,拿不住,紧皱双眉,默默无言。
“我家恩主说了,若是见许先生左右为难,这里还有封信!”
杨再兴饶有兴趣的瞧了瞧眼前这两位,从怀中又掏出一封信来,却是轻轻放到自己手边的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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