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人的两路秘使自以为偷偷见了赵普和赵光义,这种事情在汴京城这样的地方,当然是不可能长久瞒下去的,不出数日,赵匡胤肯定会得到一些风声。尤其是赵普那边,因为吴越人是带了一堆装黄金的腌菜坛子去的,就更隐瞒不过皇城兵马司和并不职方司的眼线了——站在吴越人的角度来说,这般送钱的作为并没有问题,因为吴越人至今都“应该”不知道四年前给赵普送巨款那次就已经被赵匡胤截获了。
所以说,一般情况下见了吴越使者的一方都不会装作没事人那般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而是会在会面之后一个恰当的时机主动在于赵匡胤的闲聊中提起这回事,只是对于吴越人和自己谈了什么内容方面一笔带过,或者给个更加合理的解释,那么以赵匡胤不愿意让臣下着相感受到自己的不信任的情况下,这件事情才算过去。
或许是巧合吧,在赵光义见了吴越人的秘使之后不过两天——当时孟昶还没死,花蕊夫人也还没有被赵匡胤收入后宫——赵匡胤便下了一道人事变更的旨意,让皇长子、如今已经16岁的赵德昭由两年前任命的贵州防御使官职,改为升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总督秦凤关中各地,不过因为赵德昭年纪实际还小,所以暂且只是调到长安留守历练,具体的方面大事还有其他幕僚副署官吏协理。
宗室人员的调动,对于赵光义来说总是格外敏感的,他今年28岁,赵德昭这个侄儿虽然比他晚一辈,但是论年纪只比他小12岁。若是再稍微历练几年,定然可以让朝中人心归附,无人敢质疑这位“储君”的地位——虽然时至今日,皇兄赵匡胤都没有表露出过任何设立储君的企图,但是也没有给赵德昭封过任何王爵。很显然,如果赵匡胤不是想等赵德昭年纪再大一些、局面再稳定一些再考虑立储的事情的话,是不会连一个亲王的封号都不给的。
只有赵光义知道自己的兄长在担心什么——周恭帝7岁登基,旋即失国;再往前追溯一代,汉隐帝19岁登基,也是旋即被郭威干掉,这两个例子到了本朝都是被作为“国无长君”的反面教材论述的。赵匡胤一直心中犹豫,无非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很有信心,深信可以活到儿子二三十岁都没问题,那样至少可以盖过汉隐帝刘承佑这个梦魇;同时也希望让赵德昭更快建立威望,到时候让天下人不会三心二意。
不管怎么说,当赵光义听到侄儿被皇兄再次提拔历练之后,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便选择了主动入宫和皇兄聊一聊,顺带在不经意中解释一下吴越人到底找他谈了什么话题——从赵光义的口径说出来的,无非也是吴越人在他面前哀求乞怜,请赵光义在赵匡胤面前帮衬着说一些求饶的话罢了。当然赵光义因为忠于大宋,自然是把吴越人恳求的事情一五一十向皇兄坦白了。
赵匡胤听了赵光义的坦白之后,眼中便闪过了一道冷厉的精光:“吴越人还找了则平?也是说的这事儿么?”
“怎么?皇兄不知道么?臣弟还以为赵相也已经向皇兄陈情过了呢……唔,不过那也只是吴越人为了安抚臣弟的一面之词罢了,做不得准的,许是吴越人怕臣弟不敢做这个劝说皇兄的出头鸟,才诈称赵相答应了他们所求呢,这定然是吴越人的挑唆之计。”赵光义故作无辜地轻松对答着皇兄的提问,表情中看不出丝毫破绽。
“没事,这定然是吴越人的离间之计——不过这事儿也就当没发生过,三弟千万别和则平说起,免得则平多心便是了。”
“是,陛下,臣弟理会得。”
……
赵光义找赵匡胤坦白之后,并没有坐视事情的发展,他离宫的时候,故作不好意思地和赵匡胤身边的新服宦官王继恩说了几句:“王公公,恰才孤觐见陛下时,却是不慎说漏了嘴两句,您在旁也是听到的。孤本是无心之失,若是真个害得陛下与赵相起了嫌隙,不是罪过?然藩王结交大臣,自古乃是大忌,孤虽然问心无愧,也不好劝说。王公公每日随驾,朝臣觐见陛下时多在侧服侍,孤倒是要劳烦王公公帮衬着提点一下赵相,若是尚且犹豫、本心不坏,不如及早向陛下坦白——这也是为了国家大计,还望王公公莫要避嫌。”
“晋王客气了,恰才晋王与陛下所言也不避着老奴,老奴自然心中有数。赵相也是素来一心为国的,纵然偶有私心,在对陛下的忠心上却是绝无问题,老奴也看在眼里。若只是一言提点,自然会帮衬着君臣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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