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再次回溯五天。长安城中,看上去丝毫没有大战临近的表象——虽然关南地区的大周军队,与蜀军已经多番攻战,但是长安毕竟是一个远离战场的所在,无论是王景还是向训的主力,都至少已经在长安以西偏南四百里外,蜀军根本就摸不到长安的边儿。
唐亡五十载,古都长安也从煌煌国都沦为一个被战争屡次摧残,仅余残躯的病汉。那斑驳的城墙,最后一次得到修葺还是岐*阀李茂贞抵抗朱温时候略微修过一次,其他的便全部是唐时的遗物了。暮气沉沉的城墙,围起的是一片正在复苏,却略显后劲不足的黄土。
正是在这五十年里,关中因为反复杀伐、焚烧、荒芜,从沃野千里,逐步退化成了“黄土高原”,在中原的地缘政治当中,其地位也逐渐被汴洛之地彻底取代。(历史上再过十年,赵匡胤在位的时候,已经不得不下令“禁运关陇大木”的政令来保护关中的水土植被,丞相赵普也曾因利用私权让家人违法贸易关陇大木而受到责罚)
长安城内,静静地驻扎着一支约摸四千人左右的骑军,六七千匹战马。统军将领,便是如今还背着“殿前司马军左厢第三军都指挥使”的赵匡胤了。大约十天前,他向西南行营招讨使向训奏请、在周、蜀两军连续相持的情况下,出奇兵偷渡子午谷直捣兴元府门户阳平关,但是被向训否决了。
幸好,这一两年来,赵匡胤在殿前司禁军中没有少和上级拉好关系,向训这里走不通,赵匡胤就找李继勋直接奏报给柴荣。李继勋也算是赵匡胤的拜把子兄弟了,高平之战中两人也是殿前司里升的最快的有共同的派系利益,帮着奏请一下还是可以的。
赵匡胤在密奏里说的很明白:这就是赌一把冒险,如果蜀军镇守凤州的赵季札和镇守兴元府的李廷珪这两个人里,有一个不是白痴的话,那么赵匡胤和他的四千嫡系骑军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赌赢了,恰好这两人都是军事白痴,那么,秦凤四州,以及整个汉中以北的蜀地,就会一鼓而定。
继高平之战后,柴荣决定再赌一把。反正柴荣如今也算是针芒在背,如履薄冰——别以为显德三年的柴荣,就已经是彻底收服了国内所有军头。高平之战洗了一堆老爹郭威乃至刘知远时代留下来的老人,换上少壮派的嫡系,不过那还远远不够,和蜀国的战争已经迁延了一年了,必须尽快分出胜负。
然后,就有了赵匡胤的这次赌命。
从长安到阳平关外的六百里子午谷道,被肃杀和严峻的氛围笼罩着。五月初二日那天,估摸着后面几天都有晴好天气,赵匡胤便带着四千骑军从长安城奔驰而出,一头扎进谷中。为了减轻行军负重,全军没有人身着铁甲,最多只是穿着一身皮甲,而且仅带了五天的干粮。
靠着并不充裕的换马,每日行军二百余里、行*个时辰,休息三四个时辰,最后一天留点儿力,只赶七十多里路。仅仅三天四夜,赵匡胤的奇兵就从长安赶到了阳平关外。
长途奔袭不可能携带重型攻城武器,赵匡胤手头唯一能够拿出的,就只有数十架临时砍伐削制后绑扎起来的飞梯,以及几根还是大树形态的撞木。四千骑士除了行军时遇险受伤和摔死的,约摸还有三千七八百人,全部只能下马步行,向阳平关摸去——战马在攻城战中,是没有丝毫用途的。赵匡胤唯一的机会,是突然,以及,适当地攀缘山路迂回,抵消正面攻打关隘的地形劣势。
……
“兄弟们,你们可知道水丘昭券么?”
距离阳平关不过两三里路,缩在凌晨的树林中,赵匡胤对着一群衣甲不整的徒步骑军,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动员。但是,这个问题换来的,是大多数基层都头、军使们的茫然。
“那是吴越国的一代名将——九年前,水丘昭券率领数千吴越水军,在吴越主力与南唐、清源军主力对峙于莆田的时候,海路迂回敌后,奇袭泉州城得手。一年之后,吴越王钱弘佐就病死了,吴越因为王权更替的内海,不得不对南唐转入了守势——
可以想见,如果那时候没有水丘昭券在泉州的搏命,那么一年之后,吴越对南唐就再也没有破局的机会了,别说吞并两广的南汉,便是八闽之地这个缺口都打不开,又何来如今吴越、南唐强弱之势逆转的大好局面!
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朝廷强敌环伺,时不我待,容不得在蜀人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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