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上战场?为什么要来送死?为什么选择以卵击石?
但答案是那样的明显,因为,他们神殿的信徒。
甚至都不再需要其他的鼓动与欺瞒,只此一项,便足够让他们赴死了。
王轻侯回头往下看,看到方觉浅正在峡窄的峡谷里拼尽全力地挡着试图爬上来把鬼兵拉下去的人,而这拼尽全力之下,她还努力地控制着力道与角度,不伤人性命。
他有些动气。
这样心慈手软,到最后受伤的人不过是她自己罢了。
“你处处留情,但是他们是要杀你的人,你已经心软到连这都分不清了吗?”他骂道。
“稚子无辜,妇人无力,他们只是被蒙骗了。”
“行,你会后悔的。”王轻侯气得转身,他要赶紧上去,气归气,总得赶紧把鬼兵带上去之后,他才能回过头来帮她不是?
如果有一群不懂事,被蒙蔽了的孩子要杀你,你会不会选择反杀?
方觉浅没有真正地做过政客,如果她是一个政客,哪怕只是初出茅庐,初涉高堂的政客,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都不会太难。
她保持着可笑又可敬的悲悯之心,都说她心狠手辣,但是在这一方面,她的确不够强硬,不够聪明,甚至不够合格。
可正是因为她这样的不强硬,不聪明,不合格,她才是方觉浅。
如她所言,永远不该去嘲笑善良,正义,美好,光明这样的词汇,虽然他们苍白无力,但他们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日爬高空,迷雾渐浓。
眼见着鬼兵越爬越高,越来越接近山顶,守军大将狠戾着眼神,咬牙切齿般:“给我泼油!”
一桶又一桶地桐洞浇下来,柔软绵长地拉出长长的弧度,邀请着死神的共舞。
守军大将手握着火把,狠狠地丢下去,要将鬼兵,这些如蚂蝗如蚂蚁一般杀之不尽的鬼兵,烧死在山腰。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王轻侯。
“你敢!”
方觉浅眼尖看见,捡起地上的一把断箭,奋力掷出,将火把击飞。
她自己身后也空门大开,刀剑加身。
她回头看,双手握着刀柄,将刀尖刺入她后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一张满是黑泥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这双眼睛本该清澈透明,但他的眼神里却满是仇恨,抓着刀柄的手还在发颤。
方觉浅看着这双仇恨的眼睛,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件事让她内心的坚守动摇,险些崩溃。
那是王轻侯“不良的居心”,那是他真正将越城交给方觉浅的原因,那是叫方觉浅认清事实的唯一办法。
她从来不能使有信仰与无信仰的人融洽相处,也不能使人们真正自由地选择是否去信仰什么,她在最不合适宜的时刻,做出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导致这个决定显然荒诞。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
加剧了他们的仇恨,以及矛盾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