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已经太多,手里握着的,便要全力握紧,不管是别人想夺,又或是你自己想逃,我都不会放过。别说傻话了,就算我真的有怨,怨是因你而失去了父亲,但我也要承认,在当时,那是最好的选择,以最小的牺牲和代价,换最好的结果,如果我是我父亲,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因为他是我父亲,所以我会很难接受罢了,但我总会接受的。”
江公曾有卦,小公子快要回朔方城了。
他的卦像从来不出错,王轻候的确快要回去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王松予的命数,也要走到头了。
生死有命,不可强留,江公怕有人强留逆了天命,遭天反噬,故而不曾告诉任何人王松予的命劫,连王轻候也没有告诉。
他再一次,平静地看着王家人死去,上一个,是王蓬絮。
下一个,会是谁?
王公子府一片愁云惨淡,着素服,挂白纱,下人哭哭啼啼不能止,王轻候跪在灵堂上多日不说话,抉月跪在一侧,陪着不起身。
重伤的人要么下不了地,要么起不了床,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是惊扰了悲痛中的人。
夜深的时候,王轻候站起来,走到方觉浅的房间里,见她还在昏睡,自己解了衣袍,躺在她一侧,轻轻地抱住她,慢慢地闭上眼。
“阿浅,我好累。”
方觉浅缓缓睁眼,翻身蜷进他怀里,“你不想问问我,当时问鲁拙成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想问了,也不想知道,有些事就让他那样吧,我现在只想回家。”王轻候搂着方觉浅,吻过她发顶,“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家很好的,比凤台城好多了,我大哥也很好,朋友也很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我不在乎别人喜欢不喜欢我,你喜欢我就好了,王轻候,我怕只怕,自己会辜负你的喜欢。”
“嗯,我们辜负的人都不少,尽量别再辜负彼此吧。”
王轻候紧了紧手臂,紧紧拥着她,两人像是风雨大海里的两只孤帆,紧紧相依,也像是危机四伏的丛林里的两只小兽,遍体鳞伤,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方觉浅便也真的不再提起当时在祭神台上所想起的那一切,就让那些画面留存在自己心里,让自己去寻找真相,去探索秘密,他已是这样累,不要再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
那场有关王蓬絮的回忆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方觉浅尘封记忆里的一角,渐渐泄漏出来更多的回忆来,她偶尔会想起,她还是个孩子时候的模样。
很漂亮的小姑娘,粉雕玉琢般地可爱,笑着,闹着,快活着。
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纱衣薄裙,坐在秋千架上,踢踏着一双小小的秀足,荡啊荡,晃啊晃,高高地,像是能摸到天上的白云一样。
飞地去的鸟儿都会停一停,停下来看一看小姑娘。
然后会有一个声音在后面关爱温柔地唤她:“小心点,别摔着。”
等到她一回头,想看一眼说话的人,那人却消散如雾不再见,只有大片大片的花开,花瓣纷飞,飞满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