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让她去化验室。咱们得扩大切口,割除子宫,此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最糟糕的是患者自己还不知道。”
肖之清问麻醉师:“脉搏怎样?”
“正常,九十。”
“血压呢?”
“一百二十。”
“好。”肖之清望着手术台上的身体说:“应当让她预先知道,取得她的同意才好,咱们本不应该这样先斩后奏的。”
“可是,”墨丹咽下了一口唾液,有点紧张地说:“咱们已经这样做了呀。”
“是啊,按照律条是不能的,可话说回来,不剖腹就没法堕胎,这却是另外一种手术,割除子宫和堕胎是两码事。”
肖之清把切口延伸到肚腩,用夹钳把一些小血管钳住,拿起另一把刀子,对护士喊道:“拿牵引器来!”
护士已经准备好了牵引器,她把沉甸甸的器具放在患者的两腿之间,钩住膀胱部位。
“纱布!”肖之清命令道。
墨丹把一团暖和的湿纱布塞进患者的腹腔,让腹腔张开。
“瞧这儿,墨丹,还有这儿……这么大一块……情况太糟糕了……比我想象的糟糕啊……已经扩散,看来没希望了……动手术的事,除了告诉家属,不必考虑征得她的同意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墨丹点头,肖之清用眼睛示意她取出胎儿,缝合。
墨丹在患者身体前站了片刻,望着白色的罩单。
无影灯下的罩单仿佛白茫茫的雪地。雪地下有一粒种子,种子发芽了,长成了一颗弱小的苗……
一个胎儿,一个无辜的生命,还在充满毒素的躯体里顽强地生长发育,吸取养分,热切地希望成长。他希望有一天能长成大人,像父母那样的大人。他希望成为画家,成为工程师,成为运动员,或者成为一个美食家……
可他是注定要夭折的。
墨丹在肖之清的指导下谨慎地取掉了幼小的胎儿,无意义的挣扎结束了。
她看看肖之清,他点了点头,自己动术去收拾东西。他拿起钳子和夹子,取掉牵引器和纱布。身边的护士开始认真地数着手术器械。
墨丹开始缝合切口。她想着肖之青的叮嘱,动作要轻快,井井有条,全神贯注,毫不分心……这些已经进入她的脑海,融入她的神智,成了意识的一部分。
当里外各层的肌肉都已缝合到一起,她深深地呼了口气。
他收拾起皮肤夹子,直起身来。
“嗯,不错!”
“谢谢!”
他在给她当助手呀,她有点不自在,但很快恢复了一颗平常心。他说过,要把她早日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妇产科医生。
他还说让她有朝一日成为“刀一把”……
墨丹踩了踩手术台的杠杆,把手术台放平了,又把患者遮盖好。
她越过罩单望着患者,她的眼睛睁开了,也正在看她。那眼睛有些浑浊,也也许是病痛折磨的缘故。墨丹知道她可能已经清醒了。
“好了,别担心!”
今天,墨丹感到既欣慰,又失落。她为手术的成功而欣慰,那被迫取出的胎儿却让她有说不出的失落……
夜晚,墨丹又来到了这个患者的病房。
床头的挂牌上显示患者名叫黄宛若,很温馨的名字。
墨丹来时她还没有醒来,护士小玲说,她曾醒来过,呕吐了一阵,度过了不平静的两小时,然后又疲惫的睡着了。
“她问过什么吗?”
“没有。”小玲脸上有个酒窝,性格温柔,说起话来总是轻言细语,“她迷迷糊糊的,啥也没问就睡了。”
“如果她醒来问些什么,你就告诉她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墨丹想起了什么,突然问:“怎么不见她的丈夫?”
小玲的眼里闪现忧愁,“她丈夫很忙,来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明天再来。”
“哦……这样吧,假如她需要什么,或烦躁不安,你就叫我,我随时会到。”
墨丹走了,她在走廊上给墨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由于有病人需要,原定今晚的小小聚会取消,她要回宿舍去随时待命。
刚放下手机,铃声又响了,拿出来接听,是白萍的声音。
“你就在南滨?”墨丹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对白萍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不能出来,白萍,对不起,咱们再找时间聚吧。”
这是毕业后的第二年,白萍打来了第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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