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和亲队伍进入南林境内后,再没有遭遇伏击,沐慈和追云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和心思来进行思考和调查。
一日傍晚趁队伍扎营,两人凑在一起,将沿途所有事件的线索一一列明,反复推敲,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第一次的投毒事件。
“后面几次遇袭,都有外力的参与,而这一投毒事件,我越想越觉得应该是内鬼所为。”沐慈望着追云,征求他的意见。
“你我所想,完全一致。我也觉得这次投毒非常蹊跷。”追云摸摸鼻子,“那溪流是流动的,毒投下去之后一定会随水流扩散。若是外人投毒,必须精确计算出我们抵达的时间以及扎营的地点,这样才能确保投向水中的毒能对我们起到作用。可我们每次扎营的地点都是临时决定的,这投毒的人怎么可能预先猜到我们会选那个地点呢?”
“是啊。如果投毒之人一路跟踪我们,趁我们扎营时投毒,那很容易被我们发现。那日达到溪边,从爷命我们几个勘测地形,下达扎营的命令,到后来发现有毒,整个过程中我基本上没有远离过溪流,若有外人靠近,我应该会有所发现。”沐慈也在沉思。
“若那人是在我们的上游投毒,那么上游也应该留下蛛丝马迹,至少从上游而来的那一段水域,也应该有鱼虾什么的被毒死吧。”追云当时也陪着沐慈将溪流的上游和下游都检查了一遍,“可是,那日你我分明发现,溪流的上游水质完好,鱼虾鲜活,没有一点毒素。而那个装有毒物的药包恰好就压在我们那一段水域的一块石头下。”
“所以,最可疑的便是当日吵着天热,跑到溪边洗脸的那几个侍卫?”沐慈若有所思,“看来是他们当中有人趁别人不注意,将那毒药放置在溪流水底的石头之下。”
“应该就是这样。这毒发作较慢,即使当时有人误喝了溪水,也不会当场发现,可以确保投毒的人不轻易暴露。那日若不是你细心,可能我们所有人都会中毒。”追云所指,是当日那几个洗脸的侍卫喝了几口溪水,直到晚上才出现了中毒现象。
“可是,那日最早接触溪水的几个侍卫,当晚就全都毒发身亡,若投毒的人就在其中,这也太诡异了。难道他也要把自己毒死?”一直以来,最困扰沐慈的就是这个问题。当初她也怀疑过这几个侍卫,可是下毒的人怎么会把自己毒死呢?且因为死无对证,即使想查这几个人也无从查起。一切还得等回到月离之后,再暗中调查。
“想来这次送亲的侍卫中,内鬼不只一个。”追云望着沐慈,一脸的严肃。
“你是说?”沐慈心里一怔,确实,投毒的人一般不会自己毒死自己,可是倘若他还有同伙的话,为了避免暴露,倒是极有可能暗中下手,将投毒者一并除去。只要加大毒药的剂量,完全可以让他和其他无辜的侍卫一起毒发身亡。
“如此说来,此人还隐藏在我们身边。”沐慈心里一下沉甸甸的,“投毒的结果,自然是要我们所有人的命。月离的人恐怕还是希望郡主能平安抵达南林的,毕竟他们不想亡国。难道,投毒的是金耀的人?而且,这人很可能还会再次出手?”
“看来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追云看向沐慈的眼里多了些赞许,“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后面几次我们遇袭,伏击的人其实针对的主要是爷?即使山中流箭那次有不少箭射向郡主的喜轿,但那力度都把握得很好,箭只是刚好射到喜轿上,并无一支射入喜轿内。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不想郡主受伤,更不希望郡主死!”沐慈仔细一回想,确实如此,那日暗箭齐发,宇文鼎和几个暗卫拼死护在喜轿前,但倘若埋伏的黑衣人要的是南宫梦的性命,箭雨阵阵,怎么也会有一两支射入喜轿内吧。偏巧一支都没有,自己后来将那些射到喜轿上的箭拔出时,也发现仅仅是浅浅地没入罢了。
而且唯有众人关注追云、逐月的时候,黑衣人偷袭宇文鼎的箭才是用乌头浸泡过的毒箭,这也说明,他们的目标是宇文鼎,而非南宫梦。
“你再想想树林埋伏和山崖断索,他们针对的又应该是谁?”追云再问。
“如今想来,应该是针对爷的。”沐慈眉头紧锁。按照宇文鼎的要求,一路行来,都是他本人和追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其余暗卫都保护在南宫梦的喜轿四周。当日树林里的黑衣人使出的绊马索也好,砍杀的对象也好,似乎都是针对宇文鼎的。
而翻越山岭时,若不是追云看出索桥有异,第一个过去的也会是宇文鼎。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就是宇文鼎。
“这么说来,一路追杀我们的都是月离的人。难怪一进入南林的边境,这追杀就停止了,他们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沐慈心里异常寒冷。不知为何,她宁愿敌人是金耀人或是南林人,也不愿月离人自相残杀。
“沐慈,这个也难说。若我是金耀人,也必定会想方设法先除去爷。毕竟,爷一死,这队伍就会大乱,他们的目的才更容易达到。”追云看出了沐慈心里的难过,极力想开解她,“做爷的暗卫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你要有思想准备。”
“追云,你不必安慰我。其实,从爷告诉我们他是不受宠的皇子那天起,联想到他打小被扔在断肠崖自生自灭,我就已经明白,爷活得很辛苦,而我们作为爷的暗卫,很可能九死一生。但是,我不后悔,能和你们一起为爷战斗,我觉得很开心。只要能铲除爷身边的这些暗黑势力,赔上我的命又如何?!”
“沐慈!爷没有看错你!”追云伸出一只手,“我们几个和爷有这般的缘分,何其有幸!总有一天,爷会笑傲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