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一脸虚心讨教的神情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徐氏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硬生生地吞回腹中,心里暗骂一声:这小东西竟有着这样一张厉嘴,一点没随了韩氏,倒是个泼辣货。怪不得公堂之上老二父女几人,都没能斗赢了她。有这样的人入到府中,只怕以后的日子难以太平。
“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说是我们害得你差点死在外面吗?”余氏一拍桌子,瞪着双目恨恨地看着苏雪,苏雪毫不畏惧地对视,淡淡应道,“苏雪不敢,只是怨怪天道不公,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是说韩氏早早死去是好人,而她余氏近六十还好好活着,便成了祸害了?
“你不敢?不敢你会将你爹和你妹妹告上公堂?不敢你会将整个苏家搞得满京城皆知,多年来在外的好名声一昔间全没了,反而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不敢你会害得你爹受御史大人弹劾若非芝娘外祖父在皇上面前求情,差点被贬了官职?”余氏越说越心中气怒,右手动了动,没找到茶盏,竟直接将桌上的茶壶扔了出去,“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你非要将整个苏家踩在你的脚下,将整个苏府的脸面送到人前拍打,这样你就高兴了?”
可惜她力气不大,茶壶扔到半途便掉了下来,在苏慧贞的脚边炸开,碎瓷和茶水溅了苏慧贞满身满脸。碧绿的茶叶挂在她的发间,贴在她的鼻尖,令她的模样狼狈至极。
“苏雪,你个不孝女,你既认为苏家待你诸多不好,你还跑回来干什么?”苏慧贞瞬时如炸开的栗子,整个人跳了起来,面目狰狞地指着苏雪骂了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京都的人都在笑我们苏家,笑我们认贼作女,真假不分,笑我们被一个该死的奴才玩弄于股掌之间,笑你爹堂堂户部尚书当朝三品官员治家不严,根本没有资格帮着皇上治国。”
若是他没有资格帮着皇上治国,被皇上贬了,那倚着他升上去的苏文超和她的丈夫魏君尘怎么办?谁还会像现在这般见面给他们三分颜面?她又怎么办?没了娘家的倚仗,魏家诸人还会像现在这样仰视奉承着她吗?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屋内所有人的神情都一凛,余氏再次一拍桌子,冲苏雪吼道:“滚,你个不孝女,你给我滚出苏家去。我们苏家门风清正,永远没有你这样将亲生父亲告上公堂的不孝女。”
绿茵绿萝二人看着听着苏家人如此的态度与言语,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轻声呜咽了起来,身子却自然而然地往苏雪身旁倾了倾,一旦有人上前推搡,她们必然要挡上前去。
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这么好的娘子,怎么偏偏出生在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家族里?
苏雪的眼眶微微发热,却不是因为余氏母女二人的骂语与驱赶,而是因为绿茵二人几乎出自本能的相护。先前马蹄踏来时如此,此刻亦是如此。以心换心,世上总有些人,不是苏家人这般无情无心的,而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你们确定,要我现在就离开苏府吗?”苏雪敛去眸底异色,抬头挺胸,看着余氏和苏慧贞一字一顿地道。
“滚……”余氏张大嘴巴,却在话声出口前,苏文超豁然起身,怒道,“娘,够了!将心比心,你可曾想过雪娘年幼丧母又被害而流落他乡十三年,好不容易寻回家来却被家人抛弃的感受?她也是您的孙女儿,也是孙家的骨肉啊,你们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对待于她?”
“是啊,祖母!”又一道女声从外面传来,一身暖白色袄裙的苏芝快步走了进来,直接偎进了余氏的怀里,哄劝道,“姐姐虽所用方式不妥,却也是情有可愿。再怎么说,她都是咱们苏家人,您既是祖母,便不能有所偏颇,犯了错就应该像平时惩罚我们一般,怎能说出如此伤人之话?真要论起来,都是我对不起姐姐。若非我受人蒙骗,将那假货带进府来,又一味地厚待她,还差点因为那假货而误会了姐姐,大家也不会完全注意不到姐姐的存在,致使姐姐一直在外受苦,最后还差点……”
说到这儿,苏芝忍不住留下泪来,又冲苏雪躬身施礼:“姐姐,都是妹妹对不起你,爹和祖母他们纵然有什么做得令你不满意之处,还请你看在他们是长辈的份儿上,不要太过计较才好。”
“同是苏家女儿,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可见,娶妻娶贤,选媳妇还是要好好看看对方的家世出身。”余氏恨恨地瞪了苏雪一眼,又拍了拍苏芝的手,“既有你替她求情,祖母也不可做得太过,便像罚你们姊妹一般,让她去祠堂跪着抄一月的经书吧。”(未完待续)